第22章 和离

白薇写完要寄给宁昌候的信。

  卷宗里写的东西,她是有八/九成相信的。

  宁昌候第三子百里佑名下,除去原主这个大女儿,还有继室出的一个儿子,可是宁昌候却没见多喜欢这个孙子,反而把原主宠得无法无天。

  宁昌候府当年的五少爷百里俊,失踪多年。

  他一直是家中禁忌,谁也不敢在宁昌候面前提他。

  原主的记忆里,府中的一位老仆,无意中说:“五老爷还在的时候,老侯爷对他打骂最多,可老侯爷最心爱、最寄予厚望的,也是这个儿子。”

  如果百里薇真的是百里俊的遗腹女,这就能解释,为何宁昌候会如此溺爱原主。

  情天分析得头头是道:“宁昌候本就不愿将原主嫁到江州,只是犟不过这个孙女,才勉强点头,他若是知道崔绍如此羞辱你,定然会想方设法,将你接回家中。”

  薇薇轻轻点头。

  捏着信笺,她眼中又有一丝犹豫。

  真的要回上都吗?

  毕竟找到镜花水月的任务,可还落在太子身上,而太子身在江州,目前来看,他也没有回上都的打算。

  情天催促说:“无论是回上都还是留在江州,首先都要和离,你被困漱玉院,什么也做不了。”

  它巴不得她赶紧与崔绍划出楚河汉界。

  白薇郁闷地说:“你说得对。”

  那夜之后,讨厌鬼又下令禁她的足,还将冬雁调走,另调来一堆丫鬟婆子看住自己。

  一想到此,薇薇磨了磨牙。

  吹干淋漓墨迹,她折好信笺。

  身后有珠帘碰撞声。

  薇薇未回头,吩咐道:“冬雁,你出一趟门,不要用王府的人,将这一封寄出去。”

  “你要给谁寄信?”

  清冷的男声,在预料之外响起。

  薇薇骤然回头——

  站在珠帘前的男人,白袍如雪,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目若点星。

  今日他未有束冠,墨黑的发丝,用一根发带松松绑起,透出随意。

  但薇薇可不敢掉以轻心。

  攥紧手中信笺,她说:“我给谁写信,关你的什么事?”

  “拿来。”崔绍伸出手掌。

  轻轻笑开,白薇说:“崔绍,你好不好笑呀,你让我给你,我便给你呀?”

  他竟也不怒。

  收回手掌,青年轻描淡写道:“太子前来江州,对外的说法是梦见神女,前来圣湖祭奠,但其实是老皇帝病重,想要续命。”

  薇薇的注意,果然被吸引过去。

  她不由问道:“皇帝要续命,和圣湖有何关系?”

  崔绍沉沉注视她,一听到太子的事,你就乱了分寸?

  他眼神垂落,凝视指尖,不咸不淡:“宫中的手札记载,圣湖中有神女的遗宝,可为人续命。”

  薇薇暗自惊心。

  香生桥上,她亲历婀娜的故事,并没有看见相关的东西。

  情天也说:“婀娜死后,除去留下了那把来历不明的剑,还有镜中男人送她的白玉枕,应该再没有别的了。”

  还在沉思,感受到什么,薇薇一抬眼,视线里白衣的男人,闲庭信步般走来。

  他停在跟前。

  他离得那么近,带来风雪的气息,冰冰凉凉,缠绕在周身,鼻尖都要冻僵。

  身后就是几案,避无可避,薇薇背部收紧,靠在案上。

  头顶上,青年声带讥诮:“手札里说,想要续命,须得血亲的寿数,老皇帝再疼宠这个儿子,不也派他过来。”

  注视着他说话间滚动的喉结,薇薇说:“原来那日你在寿宴上所说,是这么一回事。”

  嗯了一声,崔绍垂眼望着她:“确乎如此。”

  他说着,伸出手,指尖冷白,几乎碰到她的脸。

  薇薇心下一跳,要去拂他的手。

  就在这一刻,青年的另一只手,却猛地夺走她攥在手中的信。

  他退到几尺之外。

  手捏信笺,青年嘲讽地看过来:“百里薇,你反应好慢啊。”

  薇薇气得叫出来:“你无耻!”

  慢条斯理展开信笺,青年讥诮地看着她:“夫人难道还以为,我是想摸你的脸?”

  薇薇一愣。

  他伸手不是要打我吗?

  他为什么觉得,我会以为他是想摸我的脸啊?

  他是不是有病啊?

  又嘲讽地觑了她呆住的小脸一眼,崔绍望向信纸。

  读完全信,他俊脸凝霜,沉沉道:“你不是给太子通风报信,是要与我和离?”

  白薇已经平静下来,但还是生气。

  气鼓鼓的她说:“你这种连抢人的信都能做出来的卑鄙小人,我当然要跟你和离!”

  青年死死攥着信笺,双瞳漆黑,死死看着她。

  薇薇心中生出诧异,紧接着更气了。

  你凌/辱我,抢我的信,你这个大混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怎么,”靠着几案,薇薇气得太阳穴突突,“你难道不想和离?”

  崔绍看着她,冷笑一声:“和离?你想得倒美,我当然不会与你和离,我只会将你休弃,”

  白薇:“……”

  情天立马骂道:“这个狗逼东西,说不出人话,也干不出人事!”

  它又安慰道:“薇薇不生气,气坏没人替。”

  心中嗯了一声,白薇说:“你来漱玉院干什么?”

  看她一眼,崔绍拍了拍手。

  一个丫鬟一脸幸灾乐祸地走了进来。

  薇薇认出她是因为欺负冬雁,被原主赶出漱玉院的丫头之一,叫做菱香。

  她手上捧着白玉镯。

  “你偷了我的镯子!”白薇俏脸一沉。

  自认为有王爷撑腰,菱香根本不怕她。

  恭敬地把白玉镯呈了过去,她冷嘲热讽:“王妃都有胆子和外男私相授受,难道还怕事情暴露吗?”

  私相授受?

  什么私相授受?

  反应过来,薇薇差点气笑。

  她觉得我拿了田子敬的玉镯,是和他私相授受?

  崔绍也看向菱香。

  见引起王爷的注意,菱香心中窃喜。

  恶毒地看了王妃一眼,她道:“王爷怕是不知道,奴婢刚才没有和您说,王妃除了有一只古怪的镯子,这镯子可是田小公子送来的,还有那只白虎,也是田小公子送来的,他一来,王妃就和他出门去了,后来,田家的下人又送来这只玉镯,如果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崔绍一脚将她狠狠踹开!

  痛叫一声,菱香匍匐在地。

  她满脸不可置信。

  寻到王妃不守妇德的证据,不就更能名正言顺地和离了吗?

  抬头瞄一眼男人阴沉的脸色,菱香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薇薇又气又好笑。

  “你不会是信了吧?”她斜身看向崔绍,不觉得他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青年说:“夫人眼高于顶,可看不上田子敬。”

  “那倒不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薇薇说。

  青年说:“那当然,你喜欢的是太子。”

  薇薇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什么意思?

  低头抚了抚白玉镯,崔绍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个好东西,那天夜里,你就是用了这个?”

  薇薇知道他所指,是入梦一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把镯子还给我!”她小脸严肃。

  “好啊。”青年看向她,眼神沉沉,将镯子扔开。

  玉镯跌落在地,碎成几块。

  薇薇要疯了。

  她扑了过去,两手紧抓青年,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身体压了过去。

  压在青年身上,薇薇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狠狠打他的头。

  “让你摔,让你摔,你怎么不摔死啊!”

  崔绍死死瞪着房梁,咬牙说:“你不喜欢他,也不能收他的东西,我准许了吗?”

  “准许你个头啊!”

  薇薇气不过,修长笔直的腿,狠狠顶一下他脐下三寸之处。

  他就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一起毁灭吧!

  青年痛得闷哼一声,闭上眼睛。

  她没有注意,情天却看见,薇薇压在他身上,青年发丝散落,呼吸急促,眼尾发红。

  到底怕他打击报复,死命打了几下,白薇跳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漱玉院很大,躲了一会,听到讨厌鬼离开的声音,她转回屋内。

  倒在床上,薇薇郁闷地很,白玉镯没了,该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她睡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新月如钩。

  睡了一觉,薇薇已经想清楚,还不能离开江州。

  不仅如此,她还要暂且留在讨厌鬼身边,收集他要谋逆的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说动太子。

  和离是必须的,给宁昌候的信,定要送出。

  但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再誊了一遍信,薇薇叫来看守自己的丫鬟婆子。

  她恹恹道:“我乏得很,今日要早早歇下,你们不许来吵我,谁要是把我吵醒了,我不叫她吃好果子。”

  原主骄横跋扈的声名在外,丫鬟婆子们连忙齐声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不会扰到您的清净!”

  半个时辰后,白薇将信笺和一个装满金裸子的香囊揣进怀中。

  推开窗户,她觑了一眼。

  没有人经过。

  屏气凝神,她翻窗跳出。

  月涌中天,院内的仆人,大多也都歇下,静悄悄的。

  借着夜色掩住身形,白薇摸到灶房,提了小桶桐油,原路返回。整整一桶油,被泼在屋内。桐油的臭气,被裹挟在屋内的熏香中。捂住琼鼻,薇薇皱眉,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使出离火咒。

  深蓝色的火焰,跳跃在少女白皙的手指上。

  白玉镯被毁,但她体内还有存留的灵气,离火咒的火焰特殊,能在顷刻间燃烧,难以扑灭,但火势一开始不会很大。

  这个时候漱玉院的人都没有熟睡,不会造成伤亡。

  情天反应过来,惊心胆颤:“你要把漱玉院烧了?”

  “嗯,”星点的蓝焰,从指尖飘落,白薇咬牙启齿,“我得让他知道,我也不是总由他任意关的。”

  她再次翻窗而出。

  火势燃起。

  月明星稀,田刺史候刺史府的在门口。

  太子和齐王今日有约。

  他心中叹口气。

  玄晶蝶之事,和齐王的母家有所牵扯,他特意嘱咐齐王妃不要告诉齐王,却没想到,却是太子将一切,向齐王吐露。

  太子会是一个仁君,却不擅帝王之道。

  “田公。”背后有声音传来,田正阳回头一看,见是太子急匆匆走来。

  “齐王还没到吗?”崔善越过他肩膀,看向青石板的街道,期盼地问。

  田正阳诧异地看他。

  太子身份贵重,可不用亲自来迎齐王,他在期盼什么?

  鸾铃声响起,一驾马车从月色下的街道上驶来,停在石狮前。

  一只冷白的手拂开毡帘,白衣玉冠的青年,从轿中走出。

  崔善看了眼他身后,失望道:“王妃没有来吗?”

  青年说:“百里薇犯了错,如今正在受罚。”

  “王妃犯下何错?”崔善有点焦急,下意识道。

  崔绍看向他,黑瞳幽深:“太子要管我的家事?”

  崔善也觉得不妥,讷讷道:“没有没有。”

  田正阳心中感叹,太子的脾气,也太好了点。

  瞄了齐王一眼,他心中觉得奇怪,太子脾气再好,齐王一向知道分寸,可不会这样说话。

  崔善心中为齐王妃难过。

  他知道王妃很喜欢这个弟弟,但齐王却对她无情,甚至有人说,就算她死了,齐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三人正要进府,黑夜中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穿着王府制式棉袍的下人,翻身下马,面色仓皇。

  “你有何事,如此慌张?”崔绍蹙眉。

  小厮扑跪在地,哭天抹泪,“王爷,不好了,王妃点火自焚了!”

  胸口一甜,青年唇角沁血。

  “王爷!”

  “绍弟!”

  崔善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年一瞬间面色惨白,夺马奔去。

  “快快!备马去王府!”他反应过来,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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