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妖域夺魂(十九)

到这个节骨眼,三人自然放手一搏。

  楚临风将那把漆黑的剑向天上掷去。片刻之后,三道衔着光的剑影如流星,向孚绍背后疾冲下来;游吟拔出软剑,紫色电光荡开;沈溯微捻诀,凝虚为剑,鬓边发丝扬起。

  蜃境大片塌陷。

  孚绍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在远处再度凝为虚影。众人面前多了一团雾气,楚临风较为敏感,咳了两声,嗓子中发出嘶鸣。

  孚绍道:“你们可是忘了?我是水灵根,在吾境中,可要小心了。”

  雾中瘴毒,霎时浓郁了千百倍,与尖锐的杀气融为一体。灌入体内,可以涨破修士的血脉。

  不过片刻,流动的水雾霎然停凝空中,结成冰晶。

  亭台楼阁,湖水草木,也都瞬间覆盖白霜。

  游吟还未反应过来,便和楚临风一起被一股力量抛向后方。

  只见沈溯微闭目坐于地上,发丝飞扬。以他为中心,身下地面为霜雪冻结,头顶亦覆盖茫茫灰雾,冰面迅速扩展,蔓延至远方,将眼前蜃境幻铺盖为冰天雪地。

  孚绍亦是水灵根,他见眼前冰雪世界,神色凝重:“无限之境……”

  游吟大吃一惊:修士结境,一般为灵府内方寸之地;厉害一些的境,有数亩之大。他第一次见有人将“境”延展至外部空间的。

  且照孚绍所说,沈溯微的神通是‘无限之境’,这说明他非但能将境放出来,而且还能无限扩大。

  游吟道:“沈溯微的境显然是冰雪煞境,覆盖之处,万物肃杀。假如他若真能将境扩到整个世界那么大,那岂不是有灭世之能?怎会有这样逆天的神通?”

  “不会的。一看你就没结过境。”楚临风道,“境需要灵气支撑,用多大的境,就耗多少灵气。他只是个元婴,能扩这么大已经很勉强了。想灭世,也得有那么多灵气给他吸啊。除非他是道君,不依赖灵气存活。”

  游吟闻言,赶紧将身上所有的聚灵符全部拍给沈溯微,又与楚临风加紧攻击孚绍。

  而今半个蜃境冻结破碎,沈溯微灵气不足,早已被迫吸入含瘴毒的灵气,姿态纹丝未动,但嘴唇渐渐由红转向乌紫。从他袖中翩翩飞出一只蓝色灵蝶。

  沈溯微意识模糊,不知自己写了什么。灵蝶已经飞走,他瞬间清醒,感到后悔和后怕。

  冰雪境再度扩大一周,孚绍的虚影登时被冻结了半面,又被楚临风一剑贯穿。

  那半面咔嚓粉碎,坠入虚空。

  灵蝶绕着徐千屿飞着。

  徐千屿激战之中,腾不开手,只得歪了歪脖子,灵蝶如有灵智一般,乖巧地飞进了她的芥子金珠内。

  苏鸣玉在前血战,云初趴在蛇身上,上下跌宕,他以天目帮忙查看巨蟒的薄弱处。许是因为伤得重,他说一句话便要喘一下:“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

  徐千屿借着身形娇小之便,躲在苏鸣玉身后,伺机砍了好几剑,但这巨兽身上鳞片如盔甲般,不但不能伤它,她的剑反倒差点震脱手:“别废话,快看下一处!”

  “再往右边,脑袋下面……从上往下……第二片黑色的鳞片。”

  徐千屿看准了,越过苏鸣玉的肩膀,一剑劈砍上去,蛇鳞飞出,血如柱喷出。巨蟒吃痛,仰头怒吼。

  伤到蛇妖,徐千屿心中大喜,不顾危险乘胜追击,连砍两剑,丝缕黑气从伤口中飞出来。巨蟒显然被激怒,陡然抛下了挡在前面的苏鸣玉,头一低便要叼起徐千屿。

  徐千屿感觉那热乎乎的腥气扫在脸上,先有一物越过她头顶,撞进蛇口中。巨蟒被击得一退,利齿狠狠地将其贯穿。碎片吧嗒掉落下来。

  徐千屿接住了一条木胳膊。原来这个替她挡过一劫的东西,是那个丑娃娃。

  徐千屿一低头,便见涂僵站在下方牵着空荡荡丝线,恨恨地看着她道:“若不是吃了苏大哥的几个饼,我才不来救你呢。真是可恶,我的傀儡——”

  徐千屿粲然一笑:“多谢你了!”

  “快把那只胳、胳膊扔给我!”虞楚从芥子金珠内掏出炼器炉,“我现在帮你重新炼一个傀儡!”

  徐千屿反手将木胳膊抛给虞楚,再度攻上去。

  此时,林殊月也飞至洞口前,看见了前方站立的同门,想要进来,却被挡住。她爬起来,再度试图闯进来,拼命拍打着看不见的结界:“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进不来?”

  小龙在孚菱纱怀里转过脸,看着外面陌生的女人,一板一眼道:“省省吧。这个剑冢的封印是我阿娘所设。她不喜欢的人,便会将她拦住。”

  “为什么不喜欢我?她又不认识我。”林殊月站在外间急切道,“如何才能被她喜欢?我要进来帮我的同门,拜托你告诉我。”

  小龙一脸天真:“我阿娘说过,她最讨厌虚伪寡情之人。”

  林殊月怔住,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算啦,你就站在外面吧。万一你惹怒了龙女,这个地方塌了砸到我们怎么办?”涂僵贴在虞楚旁边等着她的新傀儡,又开始说风凉话,“我在船上便撞见你同时约见三四个天山男修。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天山的男修最重贞洁,若受了情伤,你要害惨他们的。”

  过了一会儿,小龙又将头转过去,疑惑地看向林殊月。

  洞外的女人在哭。

  “是了,我便是这样的人,寡情、虚伪。”林殊月垂眼,抹了一把眼泪,一双眼里还是泪光盈盈,含着股狠意道,“那又如何呢?你可有被骗过,全心全意爱人,牺牲自己的修为助人渡劫,那人却为了前途将你弃之若敝履。那滋味并不好受。那时我便发誓了,与其叫人负我,不如我先负人!”

  只是,涂僵说她这样会害惨天山的男修,是什么意思?

  她脑海中闪过游吟的背影,不过只是一瞬。前方刀剑声传来,她手中捻诀,强行撞破结界:“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为此愧疚自责忏悔吗?我凭什么。我不后悔,也不自责。我要救我的同门,不让我进来我便硬闯了!”

  却见涂僵直直看着她半晌,道:“你说得不错。”

  说着伸出手,指尖释放出傀儡丝线,一把将她扯了进来。

  林殊月尖叫一声,脸上被划破了许多细小的口子,疼痛万分。不过她顾不上许多,脚尖一点,便向徐千屿的身影奔去。

  巨蟒身上击出伤口深可见骨,血滴滴答答如一场黑雨。它越发狂躁,不住发出怒吼。徐千屿已经被逼退节节后退,林殊月从身后接住她:“我来了!”

  云初面色已经煞白,整个身子半趴在巨蟒身上,仍然抬起眼道:“头顶……红色鳞片,下方深处三分。徐千屿……我不行了。”他说完这句话,眼睛便闭上了。

  徐千屿心中一沉,悲愤交集的心情涤荡内心,蓄力握紧了剑柄:“殊月,结阵!”

  林殊月手中结印,闭目发动自己神通:“寸光阵!”

  炫光自她掌中从外间扩散。炫光所覆之处,时空如被凝结了一般,风凝住了,张开大口的蛇头在空中不动了。

  一切都静得可怕。徐千屿纵身飞去,照准蛇头,轰然劈下。

  巨蟒皮开肉绽。

  蛇的一只竖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凝在空中,冷冷地盯着徐千屿。

  徐千屿感觉自己周身逐渐产生了撕扯的疼痛,仿佛要生生炸开,散在空气中。

  好奇怪。

  为何又有在船上被龙女凝视的感觉?

  她的呼吸渐沉,有种恐惧不详之感。此时,她感到灵池内灵气迅速被消耗一空,随即内府金光一闪。她的神魂之上,又添了一枚新的铭文。

  徐千屿暗骂一句。她并不想在此时生出新的神通,眼下生死之间,她根本来不及研究这神通怎么用。

  新添这个神通,反倒大量地吞噬了她原有的灵气。

  寸光阵时效已到!

  时间又正常流动起来。巨蟒脑袋动了。徐千屿那一剑虽伤及要害,却未将巨蟒彻底杀死,妖域本身没有灵气,她灵府内灵气耗尽,无法再进攻,却暴露在巨蟒眼前。

  巨蟒张开大口。

  徐千屿“嗤”甩出夺魂鞭,缠绕巨蟒周身,木剑指天,缓缓画出一个漩涡。

  下面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妖域天穹上混沌的云气,竟在她剑下被搅动,流动出一个巨大漏斗的形状。以天为幕、剑为笔,绘聚灵符,瞬间,磅礴的灵气倾泻而下,灌入少女两肩!

  徐千屿周身萦绕白光。她闭目举起剑,正如当日砍向泰泽湖上那只巨龙一般,凝聚剑意,一剑破空而来。

  令人意外的是,巨蟒却没有躲避,僵在原地,保持一个昂着头的姿势。

  它的竖瞳倏忽化成像人一样的圆瞳,倒映着天上漩涡状的云层。

  从那眼中,流出了一颗泪。

  它动了动嘴巴,竟口吐人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个聚灵符,是当日……我教给……小伞的……”

  小龙稚气的声音清脆地响在寂静中:“是阿娘!”

  徐千屿大吃一惊,再收剑已经来不及。剑刃将蛇头一劈两半。

  蛇头斩落。

  从蛇身中,飞出一团光华璀璨的意识。同时,徐千屿感觉自己体内什么东西挣脱出去,正是花凉雨的魂魄。

  两者在空中相汇聚,长裙飘飞的龙女,目含泪光,从头到脚,寸寸重现于人世。

  她两袖平齐,向徐千屿等人行一拜大立。

  空中传来铃声和鸟鸣,由远及近。

  一个黑袍身影从鸟背上跃下,转瞬飞至跟前。无真撑着青色伞,将龙女罩在伞下,防止其鬼魂被日光照散。

  伞沿上铃铛叮当响动。

  “师父?”徐千屿怔然。

  无真抛给她一瓶仙丹,道:“听到你呼救了。快去,一人一颗还有救。”

  花青伞虽是伞身,已经控制不住在无真手上摇晃起来,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你原来是在孚绍这里!”

  花凉雨低下头,眼看小龙跌跌撞撞跑过来:“阿娘,你去了哪里呀,我好想你。”

  花凉雨垂泪:“别靠近。阿娘如今是鬼身,暂时抱不了你。”

  花青伞道:“到底发生何事?你既然已经和他成婚,还生了——这么个东西,他为何还要这样对你!”

  花凉雨叫孚菱纱将小龙拉开些,道:“我与孚绍发过神魂重誓,我要他终生不与苍生为敌,他也依照誓言。但若干年前,孚绍入魇失控,有一日我们正在剑冢内,他忽然不再认识我们母子,只以为我们是生死仇敌。我怕他对孩子不利,先一步将他封在剑中。随后我与孚绍斗法不过,他将我的意识与蛇妖缝合,做成了伥鬼……”

  这大约是孚绍做的最后一只伥鬼。

  花凉雨敛目:“我变为伥鬼之后,也以凝视的神通,将孚绍身体毁灭,将他的意识封印在了水雾当中。但不料他的水灵根如此强悍,并不受困,仍然能以蜃物的形式活动。故而我又在海上画一个传送阵,便是怕你们前来,陷入孚绍的圈套。”

  花凉雨看向孚菱纱和小龙,道:“随后我神智尽失,只记得要看守着这处剑冢,这里面封存我最珍贵之物。谁若是拔剑,我便要攻击对方,将剑夺回。”

  ……

  众人精疲力竭,涂僵拿傀儡丝帮着苏鸣玉缝合伤口。林殊月扑通一声昏过去,徐千屿喂给她一颗仙丹,将她摆放平整,随后迅速跑到沙地中,将埋在里面的少年刨出来,“云初,云初!”

  云初在她摇晃中,竟睁开了眼睛。

  徐千屿这才发现他腹部已被巨蟒贯穿,血浸透了道袍,伤得如此严重,难怪整个人面无血色。

  徐千屿掰开他的嘴,给他塞了一颗仙丹。

  “没用的。”云初双目失神地望着她,忽然将左手强行举在徐千屿眼前,袖子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臂,“你看。”

  徐千屿看见他胳膊上,有几条鲜红的线,沿着他的血脉向臂根处蔓延,不由大骇:“这是什么?”

  云初的目光悯然掠过徐千屿额心的朱砂痣,翘了翘嘴角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最应该知道的吗。我跟你,有一样的东西啊。”

  徐千屿摸了摸眉心,陡然反应过来:“莲子连心咒,你也有?为何?”

  师兄将她带回仙宗时曾经告诉她,太上长老有一把轻红剑,此剑刻毒无比,能留下绯红的印记,从剑伤处种下法蛊,称为“莲子连心咒”。

  如果没有足够的灵气蕴养,此咒会从伤口处沿着血脉蔓延,最终在心脏毒发。

  所以她才离了家去修炼。

  徐千屿用力捏住他手腕,仍然无法止住红线向深处蔓延,道:“可是我的蛊修炼之后已经止住了,你的蛊怎么会这么严重?”

  云初道:“我……我的神通,是……是天目,与天地气运相连之人,才能转动风雷八卦阵,因此易长老收我为徒,是为帮他……看阵。我快死了,也就没用了……知道太多秘密,终归不安全。因此太上长老,给每名弟子种莲子连心咒,每隔几十年,便会……更换新的……弟子……我师弟云岚也可以看阵,若我死了,他会顶上。”

  “你不会死的。”徐千屿一把将黑色灯芯塞进了他口中。

  云初如枯井般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手臂,只见轻红剑的红线停止了蔓延。他又复杂地看向徐千屿,嘴唇翕动:“你,你为何……”

  “你想一刻钟,告诉我太上长老和易长老是怎么回事。”说完,徐千屿气血上涌,瘫坐在地。

  她已经力竭,迫切地需要休息。她给自己喂了一颗仙丹,坐下调息,将血气平复下去。

  她想到了那枚来不及看的灵蝶,忙将它从芥子金珠内取出来。

  她们已经等到了长老救援,现下安全了,不知师兄那边如何了。

  令她意外的是,这枚灵蝶也是用灵气书写的,捏住它的瞬间,她便摸到了上面的字。书写得极为仓促,还有些力有不逮。

  “明……棠……”。

  第二行是,“宝……宝……”她又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是这四个字无误。

  明棠。

  宝宝。

  徐千屿心中轰然一声。明棠是她在花境中扮演的角色,是她与沈溯微之间的秘密。发信之人是师兄!

  这从未出现在他口中的陌生的昵称,却令她心中重重一颤。

  她脑海中忽然重叠了很多事情。

  师兄说,会落下的原本就不是月亮;他也说,我与徐千屿是未合籍的道侣;被她捉走的灵蝶;还有她手中拿着的孚绍和花凉雨的大红色婚书,那两缕纠缠成太极形状、好似不可分离的神魂……

  她也想做这神魂中仅有、唯一的一缕,天地间只和他最亲密。

  这一刻徐千屿无师自通,明白了什么。她急急地在灵蝶上写道:“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是,那边却始终没有回复。

  楚临风大喝一声,剑分为九,从天而落,旋转着包抄孚绍。

  蜃境之中,只剩半面的孚绍,因仇恨变得更加扭曲。

  沈溯微在保持冰雪境扩展的情况下,身形瞬移,目光如电,持剑直指孚绍胸膛。

  孚绍发出桀桀怪笑:“你们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掌中浮现出两块莹然的碎片。

  游吟瞳孔微缩:“这是……这是……”

  孚绍道:“我走之前,将孚菱纱的眼睛带走啦。哈哈哈哈哈哈……”

  楚临风:“我日他爷爷。天梯碎片,冰匙!快躲。”

  孚绍大笑着,将两块冰匙仰头吞入腹中!他的体型瞬间膨胀数倍,完全没了人形,彻底如一个冰雪凝成的妖魔一般飘荡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将游吟和楚临风都重重弹开去。楚临风道:“沈溯微快跑!”

  沈溯微却没有动,他立在原地,发丝与雪白的衣袖在风中扬起。

  他若抽身,境必然破碎,也会重伤反噬自身。方才调动无限之境已是勉强,他的境不能再碎了,否则很可能会死。

  沈溯微手中尺素剑寒光闪烁,仍然对准迎来的孚绍,只是在对方大笑着靠近的瞬间,剑上发出铮然一声轻响。

  被冰霜覆盖的剑,自剑柄至剑尖,倏然燃起了青焰。

  青焰如鬼火,寂静地燃烧在冰天雪地中。

  孚绍毕竟只是水灵根。

  但他有火。

  沈溯微脸上没有表情,唯独一双眼睛漆黑,深静,眼瞳中倒映着怪物撞在剑刃上、轰然破碎的瞬间。

  楚临风一声大叫,直接拽住游吟,与无数碎块一起被甩飞。

  沈溯微立在风暴漩涡中心,闭上眼睛,燃着青焰的剑尖,对抗了两枚蕴含着天地灵气的天梯碎片。

  冰匙叮当撞在剑刃上,擦剑而过。

  天梯碎片,记载山川河流与往事。

  陌生与熟悉的记忆,随着白光尽数涌入脑海。

  ……

  窗棂的狭缝中,他看到一名老道,同父亲说:“兄妹逆伦生子,本就是上天不容。双灵根者不少见,但水火相悖之灵根,正是灭世邪灵之相,将令陛下死无葬身之地。”

  “为今之计,明霞公主可以留,那孩子必须死。”

  头戴冠冕的帝王闻言,面上徐徐露出了阴狠的杀意。

  他骇得后退一步,被母亲的属下捂住嘴巴抱走。

  随后是无穷无尽的奔逃、追杀、囚禁、尖叫、血泊、死亡。

  母亲说:唯有成仙,才能逃离这样的命运。

  母亲死后,他为了活命,被迫伪装成胞妹朔月公主,苟活宫廷。眼看着像恶魔般的父亲与一众佞臣终日饮酒作乐、淫杀宫女,布酒池肉林,众人面上魔纹闪烁,宛如人间炼狱。

  后来便是身份败露,暴起杀人。

  他以为自己将永远活在梦魇中,不会有成仙的机会了。

  他被徐冰来穿透琵琶骨,冰封湖底,徐冰来留下了一点希望:“只要你耐得住,登大道成仙,便可以摆脱原来的命运。”

  他困于冰中时,便做了许多关于登仙的梦。

  后来他被徐冰来带出去,宗门内走来走去的弟子,和出秋时遇到的魔物,在他眼中有如鬼影重重。

  一切都是青灰色的,只有剑斩下时溅出的鲜血是红的。

  他夜夜梦魇,迫切地需要一个解脱。

  这些都与他记忆中的过往相同。

  直到他在月光下,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她却比他熟悉的样貌,要小很多岁。

  徐千屿抱着包袱,头上戴一朵珠花,脸颊上还有熟睡时残留的红晕。她的眼睛大而凌厉,愠怒地看着他。

  徐冰来说:“一月之内,我要你把她带到筑基第七层。”

  徐冰来又问:“沉默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意见?”

  徐见素幸灾乐祸:“摊上这么个东西,苦了你了。”

  他没有选择。

  师尊要他做的事情,他一向都会做得完美无缺。不仅为回报徐冰来的恩情,更是为了换取登大道的机会,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

  早上,他将纸鹤立在窗棂上,反复穿过窗,徐千屿就是不起。片刻之后,他翻入阁子中,往床帐带子上系一只金铃。剑气晃动金铃,发出响声。

  这时他听到细微的抽泣声。他手上一停,神色凝住。帐中徐千屿分明醒着,她怀里抱着一只从家带来的旧布偶,在被子里静静地淌眼泪。

  片刻之后,徐千屿一把将帐子拉开,眼泪已经擦干了,只是眼睛有点红,理直气壮道:“我就是起不来。起不来有什么办法?”

  待到他去了校场,徐千屿已在用剑鞘去撞飞来飞去的蝴蝶,神采奕奕。

  铸剑基时,挥剑千次她能忍得了;挥剑万次,只要骗她这是其他师弟师妹都能做的,她也行。

  沈溯微觉得徐冰来的话并不准确。他这个师妹,绝不难缠,也不任性。

  她才十一岁,便会忍气吞声。

提交错误】【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天道图书馆少年陆鸣一言通天元卿凌宇文皓最新章节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斗战狂潮永恒圣王苏子墨最新章节邪冰傲天护花大国士这个魔门混不下去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