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要踩我的枯草！
这句话说出来，旁边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的楚腾虎悄悄地抬了抬头，眼睛看了楚阳一眼，接着又垂下了眼皮。
这一眼，嫉恨如狂，寒凛如刀！
楚阳现在虽然修为未复，但他现在的神识却是已经将近完全融合第一代劫剑主的神魂，委实称得上乃是天下第一！
当然察觉了这一道目光的来路，也察觉了这一道目光之的不善。
但楚阳现在又岂会将他放在心？云淡风轻的一转身，便将楚腾虎兄弟三人排在了自己屁股后面。
你老冇都不在我眼，更何况你小？
跟楚飞凌说了一声，在楚飞凌骄傲的微笑目光里，楚阳跟着楚雄成转入内厅，出了之后，拐上一条幽静小路。
“阳阳，刚才治疗伤势，手法很是娴熟啊。”楚雄成断眉耸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阳。
“一开始当然不熟练，不过经过一晚上的练手，现在总算是驾轻就熟了。”楚阳谨慎的道。他巧妙地将先给别家治伤说成了‘练手’，若是楚雄成问起来，就说：那时候还不大会，没把握……
提前把路堵死。
楚雄成根本没想到这孙在玩心眼，低声问道：“我管你练手不练手，爷爷只问你，前天晚上的事，有没有你的份？”
“前天晚上的事？什么事？”楚阳惊诧，突然醒悟：“爷爷是说……各大家族被人袭击的事？”
楚雄成鹰隼一般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沉声问道：“有你没你？”
楚阳冤枉之极的叫了起来：“爷爷……我要是做了，还能瞒着您吗？这可是事关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我真的没做啊。不关我的事啊。”
心道，我真没做啊，是剑灵做的。
楚雄成哼了一声，道：“那你是如何得知这样治疗的？”
“我在下三天的时候，神医杜世情曾经送给我一本医圣药典；在三天，极北荒原，无意闯进一个山洞，山洞石壁上刻着古往今来万年之间所有阴毒功法的破法和化解之道。”
楚阳眼睛都不眨一下，用一种剖心的口气，冤屈的脸庞，诚挚的道。那是一种做了好事反被怀疑的抑郁！甚至，眼都快要闪起泪花。
楚老爷顿时不忍，哎，老夫将自己孙逼成啥样儿了……看来真不是他。宽慰道：“既然不是你，那么你在这段时间里就避避风头。就算有人怀疑，也有老夫为你做主！”
楚阳天真的道：“难道，我救了他们，他们一点都不感j？反而要对付我不成？”
楚老爷捋须叹道：“真是个心地纯良憨hòu的孩，这世间，事情那里有那么简单。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一世偿还那样的事情，已经是不存在了……现在的世道，就是实力啊。”
楚阳愤怒的道：“这太不公平了！”
拍拍他的肩，楚老爷语重心长道冇：“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楚大少嘴里嘟囔，一派茫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楚老爷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说出来的现实，污染了孙纯洁无暇的心灵……
这对于这孩纯良的心性，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啊，但愿这孩能够尽早认清这万恶的世道……
…………
路径逐渐的荒凉，两侧野草茂盛，野花摇曳，一排排一株株高大钻天的各种树木挺直矗立，每一株都有几个人合抱粗细，枝繁茂，上面居然密密麻麻的满是鸟窝，地上满地落，居然铺了hòuhòu一层，走在上面，簌簌有声，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扫过了。
走在这条荒凉的小路上，让人油然的有一种万籁俱静，远离红尘俗世的超然感觉。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两人都不愿意说话，一路沉默的往前走，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刷刷的响起……
两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似乎这种频率，能够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
剑灵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道：“看到了，这才是强者应该居住的地方。远离浮华，远离喧嚣，孤身一人，陪伴天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苦苦的参悟人生妙谛，武道天道，直到自己的血肉，与这花草树木一同凋零，化为泥土清风，回归大地……”
“世人都知道强者纵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睥睨纵横，无可匹敌，那是何等的威风霸气。可谁曾想到，在这威武霸气后面，隐藏的却是千年的孤独，无可排解的寂寞……”
楚阳心有一种酸涩和怅然，轻问道：“难道……他们就没有妻？没有陪伴终生的红颜？没有刻骨铭心的……感情？”
“有……”剑灵深深地叹息，道：“却如同这地上的落，俱往矣……唯一能陪伴他们的，就是心底的一些永不褪色的记忆……若不然，何以说高处不胜寒啊……”
楚阳默然。
“所以，在此之前，所有强者，只有极少数能够夫妻共同达到巅峰，这样的人，数万年间，也未必能出现一对。”
剑灵似乎在警醒着什么，又似乎在叹息：“所以……一般这样的强者，都是走的无情道……因为，若是执着于情，在这久的岁月，爱人离去，只是那往昔的深情hòu谊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也足以能够将人逼疯，如何度得过以后那漫长的数百年岁月？”
“所以，重天大陆，无情道主掌一切！”
剑灵有些忧虑：“而你，却是修的有情道，逆转万年的传统……但愿你……不知你……”
说到后来，剑灵也无以为继，只好长叹一声。
“我眼我心看世间，我情我意任苦甘；不做重天上月，何惧红尘轮回难！”楚阳默默地道。
剑灵默然，长叹。
纵情纵意，重情重义，任世间千难万苦，我要与我的爱人，我的兄弟在一起。哪怕我最终会如重天上月一般高不可攀，但只要爱人逝去……我便伴她轮回！
这便是楚阳的回答。
“人家谁不知道情义无价？可……天道无情啊。你如此重情，将来究竟会如何……”剑灵默默地想。
…………
两人来到了尽头。
乃是一座小小的院，甚是简陋。四周的围墙上，长满了枯草，一层一层的，有黄有绿，挤得直接看不到墙面泥土。一条条的裂缝被草根撑开，看起来这座墙便如同要倒塌一般。
墙头上更是茂盛，竟然窜起来数尺近丈，迎风摇曳。
两扇木门，明显是紫檀木的，看到这两扇木门，楚阳才肯定：这位老祖宗，恐怕不止是自己猜测的三四百岁，最低也应该有七百岁了……
因为这坚硬的紫檀木，已经有些地方经受不住风霜，出现了大片的朽烂痕迹。
而楚阳知道，这种紫檀，若是精心使用，放在房冇，一千年是不会变样的。这木门虽然在外面经受风雨磨砺，但能达到这般地步……也足见岁月久了。
唯有一点很奇怪：这位老祖宗能活这么长时间，为何在他之下，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楚雄成终于开口：“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老祖宗只想见你一人。”
楚阳道：“是。”
伸出手，在木门冇上敲了敲，里面寂寂无声，楚阳手上用力，木门吱呀一声洞开，露出长满了荒草的院。
然后楚阳就一步走进去。
转过身，又是吱呀一声，掩上了木门，将楚雄成隔在了外面，也将门外那千年的风霜寂寞，全部关闭。
楚雄成怔怔的呆了好久，才转身离去。
…………
楚阳转身。
院里的枯草很hòu，新生出来的野草很高，平均也能达到腰间的高度。楚阳细心地拨开，脚步尽量的踩在枯草上，往前走去。
里面一个喟然的声音轻轻道：“踩青草，不要踩我的枯草。”
楚阳一怔，依言而行。
心突然感到有些酸楚。
踩青草，不要踩我的枯草……这句话，便可看出来，这位老祖宗，乃是一个有情人。或者，在他的心里，这些已经逝去的……没有生命力的枯草，就如他逝去的青葱华年，爱人兄弟一般吧？
楚阳突然明白了，老祖宗不让人打扫的真正原因。
就是因为，他放不下！
青草在楚阳脚下咯吱咯吱的倒下，然后在楚阳过去之后，又扑棱棱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倾斜，但却无碍生命力。
院里，有三间茅草屋。木门敞开着，门前石阶上，缝隙长满了青苔，左面一块大青石，苔藓密布，右面一口大缸，里面装满了雨水，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缸里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一条条细小的红色虫，在里面翻滚……
“进来吧。”那声音淡淡的说道。
楚阳终于一步迈了进去，迈进了这个对于江湖少年来说，充满了神秘充满了传说的圣级高手居住的地方。
里面充满了草木清香，竟然十分干净。房冇一床、一桌、一椅。
显然，老祖宗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待客。所以连坐的地方也没有。
这里只是他一个人的天地。
侧面墙壁上，一幅古画，在静静的悬挂着，上面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双眼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这茅草房冇的一切。
老祖宗一袭青衣，正静静地站在这幅画前，与画人默默地对视。他背对楚阳，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背影透出无限的凄凉萧瑟，孤独寂寞。
难道这数百年的岁月，他就是对着这一幅画像过来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