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开荒
三个百户俱是点了点头,各百户都有工官提调工役,记录工时,然后有上计吏负责从百户官仓取钱,交由工官发放,最后记录钱数,上报秘书阁户房结算记录。
整套流程,管仓的不管钱,管钱的不发钱,统一梳算上报,以防贪污和中饱,甚至克扣工钱。
在司从曹可是有专人负责下到各百户,定期访问审查,要是有扣发延发工钱就是大事,轻则丢官,重则下狱。
各百户官吏的待遇都很不错,短期内不会有人主动打地方钱粮的主意,时间久了,则是靠制度运转。
南安侯徐子先从来不信任个人操守,只信制度。
对这一点来说,吴时中就是不太适应的一个,好在其还未至。将来学房都不会有什么钱粮出入,营造学校,监督管理学员伙食费都是从户房直接出,学房只管教学,也是给吴时中省事,也是省得争执。
夯土路是用叠层法修筑,其实是最次等的官道。
早在千年之前,古罗马的驰道就基本上都是青石板路或是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最不济也是碎石路。
秦驰道的道路状态也是有一些保留的,但那就是夯土路,有一些路面保存好的只是不再属于道路的核心运转区,所以保持的相对完好。
以大魏官道来说,夯土土要定期维护,那么道路条件还不错。
若年久失修,则晴天一身土,车辆行于其上如在大海行船,起伏不定。雨天则料泥至腰,泥泞难行。
以南安侯府现在的财力,也只能修夯土路,好在养护一定得人,最少在相当长时间内,夯土路会是路面建筑的主流。
傅谦又交代了一些植树和疏浚明沟修筑的细节,这才准备上马离开。
一个百户道:“我们百户的开荒地确定了没有?”
傅谦看了看他,说道:“你们第七百户开荒地就在北方,东北至十一里地,南十一,北二十一,大约方圆五十多到六十里地。”
“乖乖……”第七百户的百户官忍不住咋舌惊呼起来。
第七百户也是个退役武卒,伤在手臂,截肢切掉了大半个左臂,此后在南安侯府别院学习文墨算术,由公中养着,每月照样领两贯钱,那会学习学的这百户官头发直掉,简直是恶梦。
现在的情形也是说明南安侯真是有先见之明,陆陆续续因伤因病退役的百多士卒,九成以上都学了书算,现在不是吏员就是各百户的官员,或是为百户,或是为警备士的长官,执掌基层政权和警备大权。
另外还有从武卒中选取的,或是原本南安侯府的老牙将们,也有一些是陆续选拔出来的吏员们。
通过长时间的录用培养,现在南安侯府保持着一支相当精干和实用的吏员队伍,由白丁,小吏,武卒们充任的吏员队伍,比大魏通过层层考试选拔出来的纯粹的生员们,其实更加的合适和管用。
“大约是五万多亩地?”刘百姓咳了一声,忍不住问傅谦。
“按丈量法差不多不到五万亩吧。”傅谦道:“等这边的路修好,我们要按各百户农田的范围,确立水车引水干渠,沿着田亩中间修纵横道,要容鸡公车对行出入,最好是过一架马车,这样拉农具,粪肥,还有将来收获,出入都方便。此外就是开出大片田亩,用渠道引流灌水,渠道不至者,就打井,用骡驴拉动,昼夜不停的出水。”
各人眼中都有兴奋之色,李国柱等人所在的地方,人群也是一阵骚动。
“这么多地,人手足么?”
“差不多吧。”傅谦想了想,说道:“以后可能会大量涌来新移民,官户名额不一定够。按君侯的想法,如果官户名额差不多了,留一部份名额准备赏人,新来的还是民户,可以当佃农,也可以当侯府的庄丁,领俸禄做事。”
几个百户互相对视着,更多的官户脸上都显露得意之色。
当佃农肯定不如他们这些官户,还了欠债之后,他们开垦出来的棉田就都是自家的,只要按比例将进奉钱折算成籽棉上交,然后服四十天的力役便可。
开垦出来的新田,不管是棉田还是稻田豆田,也是一体办理。
此后侯府可能会加大进奉钱的上缴比例,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赋税,但相较大魏沉重的赋税负担,侯府的税额还是会很低,不会给人带来什么难以承受的负担。
开荒的头几年,都是不收赋税,各百户和各家按丁口数来开垦荒田。
很多百姓就恨自己家里丁口不多,不能多开一些田亩。
如果开荒计划成功,每家都会有好几十亩的棉田和过百亩的稻田,由于大牲口充足,农具充足,水利完备,一个五口之家,拥有三丁两口,种一百多亩地根本就是很轻松的事情。
唐时授田,永业田加口算田也是百亩以上,百姓以简陋的工具照样获得丰收。
此外还会安排人们种植桑树,会有专门的丝农来采桑叶养蚕,扩大南安侯府的生丝产量,从别人手中获得货源,不如自己生产出来,这不仅是南安侯徐子先的信念,也是徐子先麾下官吏和百姓们的有志一同。
普通的民户,在开荒上肯定没有更多的照顾,借款的利息也会高一些,若是成为佃农,土地仍属侯府,只是可免费居住和使用农具,算起来还是官户合算。
如果是为雇工,那么还是无根浮萍,南安侯府的管理相当严格,当雇工也没有办法偷懒耍滑,更不合算了。
“一个百户就是五万亩。”第七百户的独臂百户沉思着道:“现在编了好几十个百户,开荒亩数要在百万亩以上了。”
“并不是各百户均开荒,各有任务,不过也差不多了。”傅谦看看众人,说道:“所以大伙都要努力做事,官户老是被评为下下的,可能革出去成为民户或雇工,那时候可不要抱怨。”
“怎么会?”李国柱在远处叫道:“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有十分力,要使出十二分来?”
也是有很多人一起叫喊着,傅谦知道自己失言,抱拳对众人道:“在下失言,诸位父老莫怪。不过,有十分力,使十分力,不要多出来力气,弄的疾病上身,还是要保重身体。”
这些话也是平息了众人的些微不满,傅谦是个技术官员,对这些事不擅长,很多人也是心中明白。
“开出来的地也是生地。”刘百户这时对众人道:“要先烧荒,这个咱们做好了。然后要深耕,去掉板结土,草根,碎石等异物。然后要以石火烧搅,除掉泥地里的虫害,这是第三步。再下来是灌溉,这是第四步。到这步已经能栽种,但这是生土,要种三五年之后才算熟田,可下功夫深耕细作。我看君侯的安排好,已经叫很多丁口到各溪流疏浚,挖出成挑成担的河泥,咱们做好了第四步,河泥塘泥就能覆盖上,就算施肥,上来便算是熟田好土了。”
第七百户颇为赞同,大声道:“以熟土耕作,咱们手里农具充足,人丁充足,牧畜充足,要是亩产三石以下,也算是白废了功夫!”
“若水渠,水车,深井都完备,水利和肥料都足,开出百万亩以上的土地休耕轮作,一亩三石的产量还是能保的。”
“但愿如此啊。”
“什么叫但愿?但凭人力去做,不要靠老天,就一定能成功。”
“这是君侯的话吧,他敢说,咱们普通人可别乱说,小心折了寿。”
徐子先的话还是很有市场,很多青年后生都喜欢转述君侯的话,并且拿来当自己的依仗。
在傅谦等人鼓了一会劲之后,很多人的心气都起来了。
不提棉田的收益,光是各家百亩以上的稻田杂田就相当可观,种的菜足够吃,还能有足够的粮食养鸡养鸭养猪,这样肉食储备也是有了。
加上桑林产丝,就算轮种,一年最少种大几十亩地,平均产三石,一年的收入在二百石以上。
这是多少斤粮?
一户五口之家,一年能种出两万多斤粮食,就算家家都每天细粮白面,也是吃不掉这么多的粮食!
就算去除要上交给侯府的一部份,去掉自己一家要吃的粮食份额,每户人家都还会有相当多的粮食可以拿出来出售。
孩童和大人的衣料钱,帽子钱,盐油钱,还有日常的家俱器物,都可以从这一部份赚出来。
还有给孩子娶媳妇讨老婆的钱,存着防病防老的钱,怕是几年之后,都能攒的下来了。
每个人眼里都是放光,虽然这样每天劳作确实辛苦,以前各人在福建的时候基本是忙半年闲半年。
移到东藩之后,烧荒挖渠挖河泥造桥修房舍修路,几乎无一日得闲,就算真的闲几天,百户官也是要组织各百户的丁壮练兵强身,猎社,弓箭社,横刀社,长刀社,各种社团遍布各个百户内,所有的丁壮男子俱在其中,得闲便练横刀障刀长刀和长矟,也练弓箭射术,妇人们则裁缝束腰箭衣和制造皮制长靴,然后交给南安侯府换取钱财。
这样的日子,真是忙碌而充满希望。
根本不用再鞭策了,人们都是自觉自愿的想多出把力气。
傅谦终于上马离开,一个小吏停留了一下,对刘百户道:“刘兄似乎在发烧,近来十七百户中发烧的人多不多?”
“烧了两天了。”刘百户道:“强撑着还能动弹,不会耽搁公事。”
“不是说这个。”小吏道:“上头有交代,凡出差公吏遇着有感疫发烧者,一定询问清楚,隔离诸事十分要紧,不可耽搁,不论发烧者任何职司,需得入隔离所隔离,退烧乃得出……”小吏看着刘百户,沉声道:“适才傅司曹没好说,只能在下直言了,刘百户你要暂时退职,将百户职司交给农官暂代,你自己住到隔离所去,退烧了才能出来。”
刘百户姓刘名叔敬,老武卒出身。其实他一直不太习惯军营生活,只是为了生计勉力支撑。后来江滩一战时受了伤,顺理成章的请求退役,然后因为没有家室留在南安侯府居住,学文书算倒是没有叫他为难,移民东藩时他来的早,成立百户的时候,刘百户顺利上位,成为诸百户官员的一员。
一切顺利,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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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开荒史,其实明郑时期就做的相当出色,大抵就是用官田,私田,给官员将吏圈地这三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