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挡不住

  眼前的海盗不算强军,应该不算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胜利的天平只会向有更多准备的一方倾斜。

  厢军射手在两个都指挥的引领下,抵达两侧射击的位置,距离海盗阵线六十步左右方停住脚步。

  厢军多半用铁胎弓,戴扳指才能承受连续的劲射,在尖锐的铜哨声中,所有人几乎是动作一致的搭箭引弓,然后往半空抛射。

  相对来说,厢军的制式长弓更强,比神臂弓不如,但胜于海盗们乱七八糟的杂弓。

  海盗的弓有军中的制式弓,也有私人收藏的良弓,但多半是民间粗制滥造的低劣货色,这使得箭雨倾泄过来时,时急时缓,对游兵和前锋的威胁并不大。

  唯一有威胁的就是神臂弓。

  在崩崩响动的弓弦声中,啪啪击发的神臂弓总是会引起游兵的注意,一旦听到神臂弓的声响,所有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猫一下腰。

  持盾的游兵会变得小心谨慎,将盾牌尽可能的遮蔽住要害。

  厢军射手加入之后,加强了对海盗弓手的压制,双方箭雨往返,很多没有披甲的海盗被射中了,发出惨嚎声响。

  秦东阳这时才有空回顾,他听到了擂鼓声,又回了下头,确认了一下。

  红色的大旗已经坚定的指向前方,这是下令全军突击的信号。

  尽管看不到,但秦东阳可以确定,南安侯徐子先一定走在中阵的最前方。

  正因有这种骨子里的信任,所有的将士才安心持矟向前。

  南安侯必定在阵中,南安侯亦是与兄弟们一起冲锋,刀枪无眼,君侯尚如此,自身又能有何惧?

  在这个时代,主将率部冲锋带来的激励,远比一万句空话来的管用的多。

  普通的士卒只会看到主将的身影也在阵中,和自己一样干冒矢石,一样有生命危险,当武卒们看到这一幕时,会潜意识的觉得自己也是安全的。

  有这种觉悟的军队,会比一心想着杀人劫掠的疯子更加强大。

  “杀!”

  鼓声响起,回头确认只是一瞬间,秦东阳左手持盾,右手持障刀,呐喊出声,带着身后的五十余游兵,疾步冲向敌阵。

  刘益带着另一股游兵,相隔不到百步,亦是冲向敌阵。

  两人身后,是鱼鳞般层层叠叠的小阵,军官们持矟,刀盾,长矛,投矛,大步走在队伍之前。

  如果人人均有披甲,眼前的场面,就是冷兵器小规模战争的巅峰。

  阵列齐整,旗帜指引下将士们的层次分明,武器相连,寒光耀眼,在少量披甲军官和劲卒的引领下,整个团练犹如一股洪流,向着敌人冲涮了过去。

  “给老子开!”刘益飞跃而起,落地时双刀斩向刺向他的刀矛,金铁交鸣声中,将数支刀矛尽数劈砍开来。

  刘益几乎没理会过对面射过来的弓箭,他身上只是披着锁甲,聊以遮挡箭矢。

  在行走时,箭矢落过来,只是随意拿长刀格挡,当当的响声中,长刀与箭尖相撞,摩擦出火花。

  游兵和不远的前锋用敬慕的眼光看着刘益,这个死酒鬼,听说以前还是个烂赌鬼,就是有这样的身手和胆气?

  看刘益那行若无事的模样,刀光随意闪烁便挡住了所有的箭矢,那种潇洒随意,真是有一种暴力的邪恶美感。

  只有当神臂弓响动时,刘益才会眼眸闪烁,刀光挥舞的更加密集一些,有好几次,都是感觉到了箭矢来袭,蹲身或是闪烁,或是挥舞刀光,将弩箭给闪了过去。

  待到游兵冲锋之时,刘益则是第一个飞跃出去的武官。

  左手挥刀斩开刺来的枪矛,右手已经一斩,一颗海盗的头颅已经飞向了半空。

  “嘿,废物。”刘益没有再进袭,反而退后一步,双刀如飞,将几支势大力沉的刀矛给荡开了去。

  此时其余游兵赶上,或刀盾,或长矟,众人与刘益一起,开始猛烈的攻击。

  刘益又斜挥长刀斩中一个海盗前胸,入肉斫骨,那人肯定活不成了,他才收刀后退几步,破阵,连续挥刀,对体能消耗极大,他借机回气。

  再看左手边秦东阳那里,却是成群的海盗冲向秦东阳所部,刘益嘿嘿一笑,知道冲的越狠的,死的越快。

  秦东阳确实是如此安排,中间凹出一些空档,引得一些海盗冲进来,接着手一挥,两翼一包,他自己带一队人挡住前方海盗,被包进去的十几人被四面的长矟障刀攻击,瞬间被斩成了肉酱。

  虽然不似刘益破阵那么凶狠狞厉,秦东阳的效率却是比刘益强多了。

  “稳住,稳住!”

  张虎臣这样的世家子出身的将领,风格与秦东阳和刘益更加不同。

  前锋由其指挥,各层军官跟着游兵前冲,已经抵得距离海盗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脚下是尘土,杂草,碎石,不远处是燃烧的岗楼和木栅,距离这么近,海风的味道都吹不散海盗们身上的腥臭味了。

  双方呼吸声可闻,两翼游兵在扰敌阵脚,突破敌阵防御,弓手还在压制海盗弓手,但还是有相当的海盗弓手在向谷口处这里不停射箭,在张虎臣身边不停有哎哟的声响,那是有武卒被箭矢射中后的声响。

  徐子先指挥中军和全阵,秦东阳领左翼一都游兵,刘益另右翼一都游兵,张虎臣和金抱一各领两都前锋,每个前阵俱是从方阵变圆阵再变叠阵,就是当先武官,其后数名劲卒,再后整队武卒,再有两队武卒于其后,再有三队武卒于其后。

  这样可以最快的速度突阵,要求是叠阵之前必须是最悍勇敢死的劲卒。

  军官在最前,然后是都头,队官,老卒。

  这样的军阵,对武官的要求极高,也是要求武官和老卒们先做出牺牲,而不是叫新兵们上去填刀头。

  冲击力强,突破快,如长江大海的叠浪,越往后人越多,打开的面越大,对摆阵长蛇阵应敌的海盗,一旦被突破,就很难再扳回局面,列阵而战。

  坏处便是这样老卒和军官折损易大,好处不仅是战术上的,也是新兵更容易快速的成长。

  能在军官和精锐的带领下奋战,且少有损伤,平时严格的训练之下配合丰富的战场经验,几次战事之后,便是新卒变老卒,老卒变为军官,可以一直保持相当高的战力。

  在距离二十步时,张虎臣示意金抱一,两人适时调整间距,原本是要合力破阵,现在游兵发挥的不错,两人并不曾急切破阵,而是调整方向,寻找到海盗阵列中更薄弱些的地方。

  对面的海盗已经相当不稳了,弓箭如雨不曾停落,对武卒的杀伤不断,但眼前的官兵意志坚决,阵列不断,旗号金鼓严整,说是团练,却是展现出了不下于,甚至高出禁军的战术素养。

  海盗们纵横海上多年,也曾多次见识过禁军,眼前这支军队,却是明显不在禁军之下。

  在即将白刃相交之时,哪怕都有拼命的意愿,很多海盗还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破!”

  张虎臣持长矟在手,大步向前,在激昂的鼓声中,率先将长矟架了过去。

  前锋不要刺,亦不要过于迫前,最要紧的便是架。

  对面如林般的长矛长刀长矟则是刺了过来,或是心虚,或是壮勇,混乱之中有人在呐喊,有人闷不出声,有人汗落如雨。

  火光下是一张张扭曲的脸,海盗们尽力向前挥动手中的兵器,甚至是胡乱挥劈,他们都很有经验,但经验主要是来自于海上的乱斗,在眼前军阵的庞大压力下,动作变形,呼吸急促,很多人已经发挥相当失常。

  金抱一将眼前的海盗袭来的长矟架住,他身后的两个都头则是一左一右,手中长矟如毒蛇一般向前飞刺,将两个海盗的身体刺穿。

  骇人的惨叫声中,皮甲,皮肤,肌肉都被破开,鲜血在破损的肌肉里往外喷溅着。

  更多的军官出现在战阵上,架矟,身后的武官和老卒们纷纷找到时机,刺伤或刺死敌人。

  武卒的阵线仍然稳固,虽然已经有超过二百人中箭,在谷口这样狭窄的地方,海盗还是将弓箭的作用发挥到最强。

  但吃亏在时间太短。

  从布阵,击鼓前行,到冲到谷口短兵相接,军官们展现了驾驭战场,部署部下成阵列,并且冲向敌阵的眼光和决心,几乎是没有犹豫和停滞,就是要以步阵破阵,不管海盗摆下什么阵列防御,冲破敌阵,破阵杀敌,便是南安团练武卒的决心和意志。

  战略明确,战术得当,当海盗们用神臂弓和长弓射了数轮之后,步阵已经相接,海盗弓手又被厢军牵制,不断有海盗弓手倒下,对谷口出团练武卒步阵的杀伤,开始严重下降。

  “大当家,挡不住的……”

  罗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一个个大魏武官,内穿品官袍服,外罩铁甲,当先冲阵,这样的场景,罗四已经发的身体发凉,浑身冰冷。

  便是发梦也是没见过这般的情形,若是在此之前有哪个人对罗四说有这等事,罗四怕是要把牙齿笑掉。

  从来只有小卒向前拱,哪有大将冲杀在前的道理?

  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在一个个武官的引领之下,南安团练如同难以抗拒的天灾,是海上的风暴,闽江夏季的洪流,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存在!

  到此时此刻,海盗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前的动员,自负,还有对获胜的希望,都是笑话,是叫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在久经训练,装备齐全,士气高昂,阵列完整,金鼓齐备的正规军面前,海盗们散乱的阵列和所谓的悍勇,根本不值一提。

提交错误】【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天道图书馆少年陆鸣一言通天元卿凌宇文皓最新章节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斗战狂潮永恒圣王苏子墨最新章节邪冰傲天护花大国士这个魔门混不下去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