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向左向右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最终演习不会平和收场。
但却同样没有人能够想到场面会火爆到如此程度。
愿为大帅赴死。
这不是一句口号。
这是整个边境禁卫军团的灵魂。
没人会怀疑他们的决心。
只要王天纵敢拔剑，四万人，四万边禁军团最精锐的军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对着所谓的中洲剑皇发动冲锋，直到全部战死。
中洲军部常务部长。
昆仑城城主。
北海王氏族长。
三位在中洲可以说是站在最巅峰的巨头，第一次如此激烈的将矛盾摆在所有人面前。
三人似乎都没有退路。
可一旦进一步，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没人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东城无敌。
东城无敌笑容狰狞的看着古行云。
古行云脸色铁青的望向了王天纵。
场面微妙而僵持。
其他人浑身冰冷的坐在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没有余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天纵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说呢？”
东城无敌看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平和，但眼神闪烁间，依旧有着峥嵘神光。
他是中洲军部的常务部长，自然有着调兵的权力，可将四万最精锐的战士从边禁军团的四个军中调到华亭，直接围住了天空学院，在宣示武力的同时，东城无敌也等于是毫不留情的践踏了规则，此事无论结果如何，事后东城无敌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余地？
王天纵的目光掠过东城无敌，落在了台下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四万大军身上。
大军肃立不动，鸦雀无声。
王天纵一一看过去，从他们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毫不动摇的刚烈与执着。
军人当如此。
军魂当如此。
边禁军团号称中洲最精锐的大型军团。
而这四万人，可以说是整个边禁军团最精锐的四万人。
四万最低实力都在御气境的士兵。
东城无敌说的没错。
王天纵举世无敌，神榜第一，他能杀四万人。
能杀。
但却不敢杀。
剑皇的剑对准中洲最精锐的战士，哪怕只杀一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也是叛国。
绝对的武力，深厚的底蕴，超强的实力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但并不能真正的取代一切。
就算是王天纵，也必须要遵守规则，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今日如果拔剑，李天澜必死无疑。
但面对整整四万大军的反扑，王天纵一人一剑，就算他是神仙，都不可能在不杀一人的情况下毫发无损的离开华亭，真到了那一步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已经放话出来的东城家族再无退路，在宣布北海王氏叛国的同时，东城家族势必要尽起大军跟北海王氏决一死战！
边禁军团面对北海军团。
中洲内讧，东欧内乱会顺势覆盖中洲，大局崩溃。
真到那个时候，东城家族必将家破人亡，这是东城家族不顾大局付出的代价。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东城家族举族覆灭，北海王氏同样也好不到哪去，北海王氏也许会变成下一个李氏，甚至比起当年的李氏还要惨烈。
王天纵有些头痛。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李天澜已经成了中洲最敏感的人物之一。
他牵动着东城家族。
而东城家族却可以牵动着大势。
东城无敌的实力在王天纵看来不足道，以他的资质，本来进入无敌境并不难，可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般，这些年来，无数次的战争，无数次的重伤早就已经磨光了东城无敌的潜力，那足以让他进入无敌境的潜力变成了那二十多枚勋章，现在的东城无敌处在半步无敌境，以王天纵的实力，完全可以一剑杀之。
可问题是东城无敌的实力不足道，但他的身份，即便是王天纵面对起来都有压力。
中洲决策局九大理事之一，排名第三，军部常务部长。
中洲数百万军队，海陆空三军加上特种部队，所有军人实际上的最高领袖。
如果是在战争时期的话，东城无敌的权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总统，是名副其实的中洲二号人物，就算在和平时期，他的地位也仅次于总统和首相。
一剑杀之？
王天纵再怎么疯狂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王天纵眯着眼，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古行云，内心已经开始计算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彻底联手让一切矛盾爆发的后果。
两家如果真正联手，绝对的实力压下东城家族的反弹并不难。
今日就算他杀了李天澜，甚至从四万大军的包围中杀出去，有特战集团和东南集团出面力挺，北海王氏崩溃的风险也已经降到了最低。
双方如果真能互相信任的联手，事后北海王氏和昆仑城肯定要掏出大量的筹码来平息整个中洲的怒火，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都会伤筋动骨，北海王氏的一些核心技术甚至也要被迫开放，就连北海军团的控制权，王天纵都要让出去一部分，而作为中洲剑皇，他甚至很有可能会面临数年以上的牢狱生涯...
这一切，换来的也许是东城家族的彻底覆灭，以及李氏的完全消失。
值，还是不值？
王天纵看着古行云，想要在古行云那里找到默契。
东城无敌也在看着古行云。
他的神色平淡而冷漠。
王天纵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只不过王天纵面临巨大的诱惑，无形中在心里降低了北海王氏和昆仑城联手后，北海王氏会彻底崩溃的风险。
但风险再低，那风险依然存在。
东城无敌无路可退，他今天就是要保住李天澜，如果王天纵真敢出手，不管他和谁合作，东城无敌都要让他后悔终生。
“东城大帅太敏感了，今日本就是正常演习，是年轻学员们之间的争锋，输赢生死，各安天命，我跟大帅的意思是一致的。演习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插手演习结果。”
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中，古行云咬着牙，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表明了态度。
没有人说话。
但听到他表态的每个人内心都在剧烈震动。
这一番话说的在明显不过。
昆仑城已经放弃了针对李天澜的计划。
最起码是放弃了在这次演习中针对李天澜的计划。
演习的结果不管是什么，李天澜都不会在面临昆仑城的压力。
“如此最好。”
东城无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王天纵的眼神重新归于平静。
古行云不停的深呼吸，死死握着拳头，身体似乎都在不易察觉的哆嗦着。
他何尝不知道特战集团和东南集团联手的胜算很大？
但这样的豪赌，他真的赌不起。
特战集团实力不弱。
可古行云却不如王天纵。
一个还在巅峰时期的中洲剑皇或许能够在杀了李天澜之后突出重围。
但李天澜一死，一个身受重伤的中洲战神必将死无全尸。
古行云不得不放弃这次计划。
他不想放过李天澜。
但他更不想死。
“校长，你怎么看？”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突然看了一眼庄华阳。
“我认同古行云殿下的说法。”
庄华阳笑了笑：“最终演习本来就是正常竞争，任何演习之外的人企图干预演习结果，都等于是在破坏中洲特战系统未来的大局。”
他的态度很明确。
但仅仅是站在天空学院校长的位置上表示的明确态度。
可所有人都清楚王天纵问的是什么。
庄华阳是学院派的大佬之一。
而中洲总统李华成，则是学院派如今的领袖。
东城无敌私自调兵进入天空学院，总统李华成是最有理由对东城无敌问责的强权人物。
王天纵看着庄华阳。
庄华阳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
学院派的态度很微妙，但却明显不想放弃跟李天澜的关系。
他们想要保住李天澜，但却不想冒太大的风险。
所以学院派只是隐晦的对东城家族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支持。
当然，也只是很隐晦的支持。
总统不可能完全站在东城无敌的身后为他撑腰，最起码现在不行。
因为如今这一切冲突还没有明确的结果。
总统如今在国外访问。
等到两院演习结束，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会回来收拾残局。
到时东城家族如果支撑不住的话，那么学院派曾经隐晦的支持自然会消失，总统也会站在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的立场上打压东城家族。
但东城家族如果可以继续强势下去，那学院派隐晦的支持就会变成实打实的支援，李华成总统亲自表态，东城无敌私自调兵这种大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这件事无论再怎么大事化小，东城家族都必将交出整个边禁军团的主导权。
反复，善变，合作，背叛，交易，平衡，妥协，所有的词汇在大势之中结合起来，其实只有一个词。
政治。
王天纵深深看了一眼庄华阳，缓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剑皇从不低头。
所以他没有在说话。
这个意思在明显不过，他现在不会动手，但却仍然没有放弃击杀李天澜的打算。
东城无敌眯着眼睛，他身体一动，整个人踩着栏杆，横空而过，直接落在了李天澜面前。
四万军队同一时间转身，目光之中落在东城无敌身上。
东城无敌静静的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跟东城无敌对视着。
他的眼神没有感动，没有欣喜，但却跳跃着一种东城无敌最想看到的神采。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
李天澜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听到了东城无敌刚刚声震全场的宣言。
听到了四万大军同一时间热血豪迈犹如宣誓般的赴死。
那是东城家族最坦然最真实的态度。
是最大的善意。
那种善意将他牢牢的包裹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李天澜才清楚，原来自己曾经所谓的迟疑，所谓的不安，其实都是虚幻，当东城家族真正不顾一切的站在他身前挡住所有风雨的时候，他已经无从选择，只能接受这一切。
一切的庇护，以及一切的责任。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他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东城无敌深深弯下腰。
东城无敌伸手扶住李天澜，他指着身后的四万大军，平静道：“你不欠东城家族什么。但你欠他们的。”
“是。”
李天澜点了点头，对着四万最为执着狂热的精锐军人抬起手，敬礼。
四万人同时抬手回礼。
那是一种沉默压抑，但却又极为躁动狂热的画面，无声无息，就像是一种传承。
“我会把一切都还给东城家族。无论今日大帅你会失去什么。”
李天澜放下手臂，看着东城无敌那张因为干净所以显得有些年轻的脸：“只要我还活着，东城家族日后的光芒绝不会黯淡失色。”
他的脸色很郑重：“这是我的承诺。”
“这不该是你的承诺。”
东城无敌脸色复杂。
他拍了拍李天澜的肩膀，轻声道：“应该是你的...”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轻笑起来道：“演习加油。只要你能赢下来，李氏今日将彻底迎来新生。今日参与演习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加油。无论你处在何种局面，在场外，数万人的眼睛，都会看着你。”
李天澜点了点头。
王天纵和古行云也出现在了王圣霄和古寒山面前。
“爸，放心。”
王圣霄神色平静而坚定：“我会不计一切。”
王天纵点了点头，平静道：“小心。”
“废了他！”
古行云站在古寒山面前，语气沙哑而冷冽：“让他活着又如何？今天彻底废掉他，你必须做到！”
“放心。”
古寒山轻声道：“我们能做到。”
这也是他们参与最终演习的底气。
李天澜终归是一个人。
而他将要面对的，将是数个团队的联手。
李天澜并不清楚的是，在他展现出无敌战力之后，几日之内，古寒山已经从惊雷境稳固期突破到了惊雷境巅峰。
而在燃火境压抑了三年的江上雨也直接破镜，厚积薄发之下，一举冲上了惊雷境稳固期。
三人联手，绝对不弱于李天澜，即便李天澜是无敌战力，他们三人联手的胜算也高达六成以上。
三位巨头重新回到了看台上。
古行云朝着庄华阳摆摆手，示意演习开始。
原本想做个开场白的庄华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着话筒，迟疑了下，最终一笑，挥挥手，直接道：“演戏开始。”
演习内容：实力为尊。
所有人同时进入演习区域，没有规则，没有时限，各凭手段，自由猎杀，最后胜出的个人以及所属团队，就是本次团队演习的第一名。
一个没有丝毫道理的演习内容。
所有学员沉默着从不同的方向进入演习边缘地区的密林。
李天澜心如烈火，表面却如同寒冰。
进入演习区域。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摄像头都在捕捉李天澜。
因为他是这次演习中唯一的反派。
李天澜静静的站着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演习区域很大。
前后左右，都是道路，没有敌人。
向左？还是向右？
在高台上所有人的注视中，李天澜伸出手，随意折断了旁边树木上的一截树枝。
他将树枝握在了手里。
姿态如同握剑。
下一刻，整个高台上所有人骤然轰动。
一片哗然中，不止是古行云，甚至就连王天纵都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