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借点东西,不还的那种

  夜色当空,月弯如镰。

  云冈堡,总旗丁吉的家院。

  “我五魁首呀,八匹马啊,六个六呀,四发财啊……”

  “哈哈哈,发财发财,你输了,喝酒……”

  “我草,又是我输,狗日的丁子,今天你手很硬呀!”一个汉子干了碗酒,脸色通红醉醺醺地道。

  丁吉也是喝了不少,笑道:“今天咱柱子哥来了,就赢你咋滴,咬我呐!”

  “去你妈的小丁,从小就知道靠铁柱哥撑腰,娘的,再来三局分胜负……”

  “我哥俩好啊,七个巧啊,九华彩啊……”

  ……

  丁吉的家院里,点着几个火盆,炭火烧的正旺,小院四角还难得的挂上了灯笼,一众七八个云冈堡的军汉,划拳喝酒吃肉,时不时的有人输了叫骂几句,偶尔还冒出几个荤段子,响起一片喝彩。

  一帮人喝的东倒西歪,他们都是云冈堡本乡本土的军户,打小一起长大,以前也常有摩擦,现在和丁吉拼拳的聂远,占着比丁吉虚长几岁,从小没少欺负他,可当大家长大,小时候的那些吵闹也就不算事了。这是军户家庭的常态,他们的父辈、祖辈,往上多少辈都是这么相处下来的。

  孟铁柱今天拉着满满一车的酒水肉食,带着冷笠、赵大壮两人,请这群人吃饭,晋升百户对普通军户来说不是小事,这是可以传家的,当然得庆祝一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亮已经偏西。

  孟铁柱看了看天色,也不管众人正高兴着,忽然叹道:“唉,陈家村陈老爷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那队标兵天天在村头逛着呢,哪能不知道,唉,要说这陈老爷人也不错,不知咋的就得罪了镇城里的大人,这家八成是保不住了。”丁吉道。

  聂征忽地眨了眨眼,嘿嘿笑道:“听人说柱子哥和他家小女儿媚来眼去的,以前陈老爷肯定瞧不上咱军户,这次正好趁机把人娶了去。”

  “是吗?”孟铁柱冷冷一笑,神情严肃,“我孟铁柱岂是落井下石之人,我要帮他!”

  “啥?”众人楞住了,“得罪大同镇城里的大人们,你能咋帮?”

  孟铁柱接着笑道:“不只我要帮,你们也得帮忙。”

  “啥?”众人更是楞住了,“我们咋帮?”

  “这么帮!”

  话声一落,孟铁柱一脚猛地把聂远踢翻在地,跟着抽出放在身边的腰刀,举在他的脖子上,沉声喝道:“都闭嘴!”

  在门口守着的冷笠和赵大壮,听见声响,也都是拔刀冲了进来,守在门前不让人趁乱跑走。

  其实两人这个动作有点多余,孟铁柱抽刀把聂远踩住后,其它人都惊呆了,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他们到是没担心孟铁柱会把他们杀了,祖祖辈辈相处几百年,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杀人却是不多,更何况无仇无怨的杀人。他们只是惊讶于,孟铁柱这是要干嘛?

  孟铁柱道:“你们都在王世昌手下当差,负责守堡,但我与王世昌已势不两立,这次把你们控制住,其实也是想保护你们,不然等会嘶杀起来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应该。”

  众人一听,明白过来,这是两个百户之间要对着干了。

  聂远一听更是低声道:“大哥,你丫踩疼我了,快把刀拿开。”

  见众人并没惊慌乱喊,孟铁柱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刀从聂远脖子那挪开,“事关重大,刚才对不住大家伙了。”

  聂远揉了揉被他踢痛的屁股,轻笑道:“铁柱哥是办大事的,自然得小心着点,不过你也要注意,王世昌那几个家丁也挺能打,反正比我们强。”

  说完,聂远端起桌上一碗酒咕咕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双手一伸,道:“好了,来绑着吧,塞嘴可别用你的臭袜子呀,撕我的衣服塞。”

  其它人也是有样学样,把手一伸,“来吧!”

  孟铁柱心底有丝感动,笑骂道:“你这狗日的……大家伙的情意,我孟铁柱领了,以后若能得好,定不会忘了大家。”

  与方景楠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孟铁柱、冷笠、赵大壮几人也不耽搁,撕了自己里面的衬衣,把大家嘴堵上,一边用绳索把他们捆好。

  等到丁吉那时,却是见他没有伸出手。

  “小丁你怎么了?可是担心事后惹上麻烦?”孟铁柱道。

  其它人见状也是奇怪,不过没有人骂丁吉胆小怕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丁吉这人虽总惹事,但为人很重义气,与孟铁柱关系又最好,不应该会怕这麻烦。

  丁吉失笑道:“哥你说哪的话,这点小事算个球,只是王世昌这几天都没在堡里,”顿了顿又道:“王世荣也没在,包括他们的家丁。”

  啊!!!

  这一说孟铁柱怔了下,有种出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这个……”

  这次行动他们主要目的,当然不是对付王氏两兄弟,而是怕他们会捣乱,所以要先控制住。如今他俩都不在堡内,再说对付他俩的话就太假了。

  孟铁柱不是会玩心机的人,前面那些话都是方景楠告诉他怎么说的,现在情况有变,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目光一转,只得看向赵大壮。

  赵大壮稍一沉吟,想出一个理由,正准备开扯,很少说话的冷笠忽然道:“铁柱,我建议说实情。”

  他这一说,赵大壮不吱声了,看着孟铁柱,等他决定。

  孟铁柱没有立刻表态,静静地望着这群汉子,这群从小一块长大,一起吃苦,如果不出意外,也将一起老去的同乡。

  “是,阿笠说的对,”孟铁柱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如果连大家伙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接着孟铁柱缓缓地道:“这次进堡,我们要从堡里的武备仓库借点东西。”跟着轻轻一笑,“不还的那种。”

  打劫库房?

  丁吉担忧地道:“这么大动静,事后可瞒不住人。”

  其它人听到这也是一脸关心之色,孟铁柱轻笑道:“以后兄弟们若是受令追剿我等,可别太卖力气了。”

  哈哈!

  有人听了笑出声来,聂远却是叹道:“柱子哥,打小你就勇武过人,我爹说你以后指定要干大事,只是我家还有老小,我还是让你绑着吧。”

  其它几人也是担心,但也都没再多说什么,他们都明白,孟铁柱这一抢,那就是与朝廷翻脸了。

  “我帮你!”丁吉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今晚北门值守的是王世昌的狗腿毛成盛,你这么直接过去,怕是回廊都靠近不得。”

  丁吉从小就爱惹事,如今借着这机会,他竟是豁出去了。

  “行!”孟铁柱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事不宜迟,外面的兄弟们已经等很久了,走吧。”

  “好嘞,”丁吉说罢,穿起那身破烂的棉甲,拿上扔在一旁的腰刀,冲聂远等人眨眼笑道:“以后你们听到丁爷的传说时可别羡慕,哈哈哈。”

  “去你丫的丁爷,”聂远忽然道:“柱子哥,把我身上的腰牌拿上,遇到我旗下的人可以给他们看。堡里拢共就三个总旗,把毛成盛干掉就妥了。”

  孟铁柱也不啰嗦,从他身上找出总旗腰牌,一行人便就离开,往城门大步而去。

  云冈堡本就不大,长宽各一百米的纯粹军堡,之前他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全堡的人都听见了。有些人羡慕,有些人嫉妒。

  “什么人,半夜冲堡,再靠近我就开枪了。”毛成盛看着丁吉他们过来,大声喝道。

  “开你娘的枪,”丁吉骂道:“你火绳点着了嘛你,我就靠近了,你到是开呀。”

  自打孟铁柱晋升为百户后,丁吉聂远这群本土军户在堡里的地位涨了几分,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懦弱了。

  堡内就那么大,他们又是光明正大的走过来,丁吉不相信他没看到自己。这么问话纯粹就是闲的,有意挤兑一下。

  “哟,原来是丁总旗,不去舔那孟百户的**,下值了还跑这来干啥。”毛成盛当然也听到了他们之前划拳的声音。

  “过来干啥?过来打死你。”

  城门楼两边各有一条回廊,从底下连到城墙上,丁吉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孟铁柱几人停在下面阴暗处没有动。

  毛成盛哈哈大笑道:“喝多了马尿想闹事呢,老子正在当值,你要碰到我一根头发丝,老子就能砍了你,你信不信?”

  “是吗?”

  说话间丁吉已经走到了城门楼上,毛成盛就站在不到两米外一脸怪笑,他是王世昌的人,以前没少张狂。

  丁吉忽地冷冷一笑,二话不出,抽出腰刀就砍了过去。抽刀的那一刻毛成盛楞住了,啥情况,他还真敢拔刀?

  我草,要翻天不成。

  当刀砍到毛成盛肩膀上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剧烈的疼痛袭来,毛成盛啥也没想了,撒腿就跑。

  丁吉暗叫一声晦气,他本是对着脖子砍的,可惜水平不够砍歪了,见毛成盛要跑,他挺刀追上去就砍。

  咔咔,又是两刀,把他砍翻在地。

  毛成盛大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城门楼上一共有十几个兵丁,当丁吉砍第一刀时,他们就看到了,当丁吉把毛成盛砍翻在地的时候,他的两个亲丁冲了过来,可是丁吉毕竟是个总旗,他俩只是冲上前拿刀护着毛成盛,不敢动手。

  而其它人却是后退了好几步,远远地躲了开来,两个总旗打架可千万别殃及池鱼。

  就在这时,门楼底下的孟铁柱几个跨步冲了上来,两个瑟瑟发抖的士兵一看竟然是孟铁柱,铛啷一声,手上的刀就掉在了地上,孟铁柱也不理会他俩,冲上前,一刀把大声喊叫的毛成盛砍了脑袋。

  呼!城门楼上的众人看了皆是惊呼出来。

  竟然,真的,是,砍了脑袋。

  丁吉也是楞了一下,这也算是他第一次间接杀人了,但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冲人群里喊道:“燕三、麻四,跟老子来。”

  “啊,去干啥?”被叫到名字的两人一脸紧张。

  丁吉吼道:“叫你他娘的快点过来,开城门。”

  “啥?”两人更是楞住了。

  “也想脑袋搬家?”

  丁吉把刀一横,那两人顿时吓的一哆嗦,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随着丁吉一起去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孟铁柱朝剩下的人道:“今天我孟铁柱要办大事,不想与我做对的就蹲好了别动。”

  唰!所有人齐唰唰的全部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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