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己字卷 第三十四节 必须面对(大更求月票!)
倪二走了。
冯紫英却在思考,这贾家的确问题不少,看赖家这阵势,家资弄不好得有十万两银子。
如果是这样,到需要和王熙凤好好合计合计,如果最大限度把吸附在贾家的这条吸血虫这么多年从贾家吸的血给榨出来,这事儿贾赦和贾珍都得要加入进来才行,尤其是赖二也就是赖升在宁国府当大管家,估摸着在宁国府那边也一样如此,想必贾珍也一样早就在等待机会了。
如何筹划好这第一轮攻势,要自己计划,倪二下边的工头作引子,贾瑞打头阵,贾赦贾珍推波助澜,如果再能把林之孝、吴兴登或者王善保几个人中间也拉出来一两个来补一刀,赖家基本上就很难翻身了,也能最大限度的把赖家这边儿的底子给掏空,让贾家回回血。
黛玉还得要在大观园里住两年呢,好歹也得让贾家等到黛玉嫁过来之后再破落衰败下去也不迟。
这事儿具体筹划操办冯紫英就不打算自己亲自上阵了,让汪文言来做这事儿应该是牛刀小试。
冯紫英也考虑过了,自己去永平府,曹煜可以继续留在京师城中继续经办《今日新闻》,吴耀青跟着自己去永平府,自己既然是去担任同知,要做出一些政绩来,免不了要用到吴耀青手中的各方面情报资源,而从最初一开始,冯紫英就已经让吴耀青尽可能的对北直周边情况进行收集,而永平府就是重点。
顾登峰现在和晋商、老庄记的人已经在永平府那边筹备起来了,几处铁矿的选址已经进入尾声,无外乎就是最后敲定冶铁炉的落地,但也还涉及到许多问题,需要和地方官府以及当地士绅们协调,这一点还得要等到自己走马上任之后才行。
这样算下来,负责《今日新闻》的曹煜、负责协调南边盐商、海商以及钱银事务这一块的钱桂生会留在京师城,而负责官面协调的顾登峰和负责情报事务的吴耀青会跟随自己却永平府,而揽总的汪文言则要在京师城和永平府两边跑,根据情况而定。
粗略的一看,似乎围绕自己的幕僚小圈子就基本成型了。
汪文言揽总,顾登峰负责协调官方兼顾经济实业?吴耀青负责情报兼顾安保?曹煜负责舆论媒体这一块。
钱桂生是最后才从南边过来的,他却是林如海最信任的心腹?林如海许多关于钱银方面的私密都是他负责和盐商们对接?现在也算是跟了过来,负责自己的财务和与海通钱庄相关事宜这一块。
但这个幕僚团队却还是不完美的?如果自己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完全用不了这样一个团队?但如果去了永平府担任同知?那就还欠缺一个刑名方面的幕僚,因为同知很大一块工作就是负责刑名。
刑名这一块还得要找一个合适幕僚,不过这不急,可以等到去了永平府之后再来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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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也没想到二房复爵的事情传得这样快?第二日他去翰林院办交接的时候?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礼部那边漏出来的消息,但你还不能说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朝中年长的官员大多知晓当年冯家这个云川伯是怎么变成神武将军的。
现在冯唐高居蓟辽总督之位,而且肩负着抵御建州女真的重任,其子冯紫英也屡立奇功?现在却又莫名其妙的被“放逐”出京任官,朝廷找补给一个这样的安抚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不就是一个虚衔的云川伯?一年不过三五百两银子的薪俸,就算是皇上恩典?再在京郊给一个小庄子,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罢了?比起这样原本被视为要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角色?却被“发配”出京?简直就是一贬到底的架势了。
而反倒是像练国事留在了吏部,许獬去了户部,方有度去了都察院,郑崇俭和王应熊留在了兵部,哪一个都留了京师。
真正外放出京的基本上都是当初的三甲进士,像冯紫英这种二甲进士还馆选了庶吉士,最后甚至进了翰林院担任修撰的最终还被外放出京了,可以说整个大周朝也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当然朝中明眼人也都明白,这其实是要平复北地士绅们的埋怨声,可是以齐永泰和乔应甲的身份和影响力,纵然北地士绅们有怨言和攻讦,如果二人存心要保冯紫英,一样可以保得下来,但齐乔二人却没有如此做,而是放任了冯紫英被“放逐”出京,这让很多人都有些看不懂。
当然一些看得更深的人还是能明白,齐乔二人这是在保护冯紫英,避免此子在北地士绅心目中留下太坏的印象,也算是受一次惩处,对他们也是一个交代。
而这个给冯家复爵的补偿,和冯紫英错失留京机会,在很多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只是这个消息一传开,冯紫英就知道麻烦不小了,自然也会有不少人看得明白其中奥妙,甚至还有人觉得这是烧冷灶的好时机,没准儿明儿个就有人要登自己家门了。
“紫英,你们家复爵之后又要说兼祧的事儿吧?你是艳福不浅啊,还得要娶一房正妻?”杨嗣昌笑着打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嗯,紫英,你觉得这划算么?”
冯紫英外放原因甚至内里的考虑对杨嗣昌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以柴恪、官应震以及其父杨鹤为首的湖广籍士人目前和北地士人的关系还处于一种相对密切的状态下,所以冯紫英现在面临的压力和选择出京暂避风头在杨嗣昌看来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却也是明智之举。
不过朝廷给了一个复爵作为安慰,还是让杨嗣昌很好笑,这种补偿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都说冯紫英风流倜傥,这似乎也得偿所愿,不过真的喜好这一口,纳妾就是了,根本无需要娶正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文弱兄,别开玩笑了,我都要被发配出京了,不安慰安慰小弟,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合适么?”冯紫英故作埋怨状。
“呵呵,我倒是觉得你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沮丧或者不满的意思,好像挺想下去的感觉啊,怎么,永平府藏着什么好事儿等你去?”杨嗣昌的嗅觉还是相当灵敏的,“不选保定,不选宁波,不选黄州,却选了永平,这里边有古怪啊。”
“拙荆有了身孕,我不愿意离开太远,也好有个照应,这个理由充分么?”冯紫英反问。
“那保定府也要比永平府强得多。”杨嗣昌也不是好糊弄的。
“文弱兄,小弟或许在经济上有些手段,但是同知可不仅仅是负责经济啊,保定府比起永平府大几倍,小弟可不愿意一去就被弄得焦头烂额,而且你应该知道保定现任知府大人的情况,嘿嘿,小弟觉得最好还是等打磨两年再去和这类人打交道更合适一些。”
冯紫英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的想法丢出来,他相信杨嗣昌应该明白。
果然杨嗣昌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点点头:“紫英,你的选择是对的,选一个偏一点儿小一点儿的州府,练练手,不过永平府也不简单,那边治安很不好,而且和蓟镇边军龃龉很多,哦……”
杨嗣昌突然想起什么,这才恍然大悟,“你小子,原来如此,难怪要选永平府,看样子你是要选在剿匪平盗来做突破口啊,嗯,蓟镇现在没有总兵,是令尊的得力手下尤世功在代理总兵,有他相助,应该不在话下。”
“也算有这方面的一些因素吧,既然把我‘流放’,我得要干点儿事情出来赎罪啊。”冯紫英不否认,“何况永平也算北地腹地,做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也能让一些人少一些抨击吧。”
杨嗣昌沉吟了一下,“紫英,其实你不必太过于计较那些人的言论,不客气地说,有些北地士人心胸过于狭隘,眼光过于短浅,这一点上我倒是觉得江南士绅做得要比北地士绅好。开海之略看起来江南士绅收益,但是难道他们看不到朝廷财力困境得以缓解,否则辽东和三边的军饷军资如何得以保障?难道非要等到蒙古人和女真人打进边墙内来,再来手忙脚乱地寻找办法?”
冯紫英略感诧异,看样子杨嗣昌受其父的影响不小,一些观点也开始有所变化了。
“那文弱兄觉得开海之略能解决根本问题么?”他有意反问了一句,要看看杨嗣昌日后能不能走到一条路上。
“难。”杨嗣昌很肯定地摇头,显然也是就这个问题做过思考,“开海可能会有一些缓解和弥补,但我觉得不说是杯水车薪,但是当一车薪柴燃烧起来,一杯水灭不了,一桶水同样不行,开海只相当于一桶水,但是如果多几桶水,也许就能行了,如何找到更多的几桶水,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文弱兄找到了这几桶水么?”冯紫英再问。
杨嗣昌摇摇头,“开海发展海贸是一桶,或许海外拓垦可以算另外一桶,还有呢?还远远不够,紫英,你觉得还有什么能算?”
“我以为,海贸带动的如丝绸、瓷器、棉布、茶叶、药材、铁料的生产应该算是一桶分量十足的水,甚至可以超过其他桶几倍。”冯紫英看着杨嗣昌道。
杨嗣昌细细思考,但最终还是摇头,“紫英,你这个观点不切实际,海贸的需求始终有限,这些行业发展扩大也有一定限度。”
“那如果咱们大周的老百姓也开始大量需求和购买这些东西来用呢?”冯紫英反问:“那这个桶是不是足够大?也许这样一桶水就能把火浇灭。”
杨嗣昌再度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艰难地道:“紫英,问题是这些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买得起?”
“当冶铁和缫丝、织布、制瓷、制茶的水平不断提高,产量越来越高,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普及,文弱兄你觉得是不是就可以消费得起了呢?”冯紫英再道:“这其实就是一个鸡生蛋蛋孵鸡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从事这个行业,那么规模就会变大,产量越来越高,同理依靠这一行谋生的人以此为生,也可以买得起更多的这些东西,这不就慢慢变成了一大桶水么?”
话语有点儿绕,冯紫英也没有像那一日和练国事那样详细地探讨,而是粗暴地就把这个结论和倒推的原理告诉了对方,他相信杨嗣昌回去之后便会细细推理,看看他能不能从中明白和接受这个道理。
打发走了若有所思的杨嗣昌,冯紫英这才回家,刚回到府里,沈宜修就迎了出来,脸色有些着急,“相公!”
“怎么了?”冯紫英讶然。
“上午妾身去给太太问安,太太便问我,说北静王爷之妹水中棠妾身可认得,还有东平郡王之女穆菡,妾身说都不太熟悉,只听闻过名字,后来又听得姨太太说,可能还有江南甄家之女,另外还有神枢营副将仇大人之女,……”
冯紫英郁闷得几乎要吐血。
自己母亲这个选择范围怎么就会局限于这些人里打旋儿呢?
北静王和江南甄家,那是能招惹的么?现在倒是看不出多少端倪,但是冯紫英却清楚,北静王和江南甄家都与义忠亲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要娶了水家和甄家的女儿,这日后还能脱得了干系?怕是自己老爹立即就要受到皇上得猜忌了。
至于说仇士本的女儿,冯紫英也听说过,据说也是英姿过人,文武双全,但是仇士本明显就是永隆帝用来打入京营的一枚棋子,仇家也和其他武勋格格不入,冯紫英固然对那些老武勋们不待见,但是一样不愿意和仇士本这种一门心思要当孤臣的角色搅在一起。
这些都在其次,关键在于自己是要娶宝钗的啊。
“看来是得与母亲说清楚了。”冯紫英长叹,到这个时候恐怕也就不能再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