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第八十二章 相生相克 03

  瞿灵玓在淄州白虎帮总舵见到父亲,凭了一番巧语花言,更凭借父亲的宠爱,半骗半求,求瞿广瀚下了盟主令,明言对楚青流“不得行刺围杀”,反还要“绕道而行”,免去了立起纷争;又得悉楚青流义父姜悦服之死另有他人插手,悬心登时去了大半。

  在淄州城外,瞿广瀚更是接近于明示,楚青流只需放过石寒不追究,不追到他这个总盟主头上,便可放手为铁船帮报仇,他全都能睁一眼闭一眼。死几个挂名的部属,削削乱人盟的面子威风,这些全都无所谓。毕竟楚青流是自己昔年好友吴抱奇的唯一弟子,更是女儿钟情之人,孰轻孰重,乱人盟总盟主自然分得清楚。

  有了这些话,瞿灵玓更是心下大安,只说一天云彩全都散了。觉得楚青流就算再死心眼,也不会傻到真要去杀害父亲瞿广瀚,这不必多虑。就算他真想去跟石寒为难,凭自己的智计,也必能找到排解之法,事情绝不会闹到不可拾的地步,至多也不过是设法让石寒楚青流两个人此生再不相见也就是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诸事大定,她又动了女儿心思。只觉得楚青流一意要为铁船帮出头固然有轻气盛的缘故,有感念铁船帮儿时救命之恩的缘故,尽管有这种种缘故,究其根底,总还是因为太没把她这个师妹看在眼里,以至于分不清哪头亲,哪头近。

  楚青流与自己既有婚姻之约,与父亲瞿广瀚就有半子之义,天下只有岳父杀女婿的,却没听说过女婿杀岳父的。大义灭亲这些话,也不过说说罢了,还没见有谁当真去做去行。楚青流说要报仇,说得固然爽快,可想过她的难处么?

  瞿灵玓绝非寻常女子,正因为如此,钻起牛角来,闹起脾性来,比常人想的就更多更深远。从淄州城外回来,陪老父吃毕饭,回到自己房中,愈想愈苦,只觉得自己受此难为,全都是楚青流这混蛋太过不知好歹,太过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却不去想突袭铁船帮是件不仁不义的事。很想就此撒手不问,任由楚青流去报他的仇,碰个头青脸肿。

  说撒手,终究撒不掉手,暗暗下定决心还是要尽力去弥缝,只要这事一天未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绝不死心。万一真到了那种地步又当如何,实在是想也不敢去想。

  却也明白知道,自己绝不可伸手去帮楚青流报仇,无论是报义父的仇,还是报铁船帮的仇。父亲向来说到就能做到,自己若胆敢出手,惹恼了父亲,说不定就会改“绕道而行”的盟主令为“全力围杀”,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盟主令发出不到两个时辰,就有白虎帮的帮众禀报,说楚青流披发去了荒山,不单报给盟主,还报给了瞿灵玓。

  楚青流随夜洪水同出荒山,才一到穆陵镇上,瞿灵玓便得了鸽报。待听说二人结伴去了槐香院,瞿灵玓就再也坐不住了。心说此人还从未有过这等恶习,莫非受激过度因而性情大变、成了淫徒?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瞿灵玓改装蒙面来到槐香院,正赶上楚青流与秋桐围桌猜谜,夜洪水盘在窗外窥看。听到秋桐说什么“美人抱在怀,拂抺出好声”,瞿灵玓更是气极,恨不得拨剑冲进去立时取了两人的性命。

  可如此一来,未免就要惊动另一个窥看的人。这人单看轻功,比自己只高不低,不论是敌是友,都难以一杀了事。万一楚青流认出了自己来,酒醉后不知避忌,再叫上一声两声师妹,叫那人听了去,传扬开来,说九华山楚青流楚少侠嫖院,乱人盟大小姐瞿灵玓闯院大闹,这还成何体统?这才隐忍下来。

  稍一细看,就发现楚青流尽管口中胡说,一双手却极是安分,老老实实双手捧抱着酒杯,神情也苦恼得很。这才知道这个饮酒无瘾、酒量也不大的人,心中实在也苦的很,不只有自己一人因铁船帮这场事犯难为,因此难过。觉得这个师兄,至少并非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再想想他往日的好处,心中的怨气也就消了不少。

  待秋桐说出要猜的谜底是“琵琶”,瞿灵玓自己也不由得失笑。

  楚青流酒醉后先去睡下,秋桐一人就着残酒冷肴独饮,原本无甚可看处,但夜洪水既不先去,瞿灵玓也就不想早走。等到秋桐到床边揭帐要睡,夜洪水更是全神观看,瞿灵玓却再也忍耐不住出言喝止,说了那句“你要不想死,就不要去碰那个帐子”。

  警戒过后,这才飞身离去。心说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倘若楚青流当真不知好歹,硬要对自己不起,也只好由他,自己总能查探出来。

  次日五更天,秋桐赎身离开槐香院,诸般情事,瞿灵玓全都得报。觉得这个师兄还不是个坏透了的人,也还有救,这才让尧姑、舜姑两名侍女到半山寺外等候传信。想报知楚青流,他义父的事另有他人插手,且父亲已大为让步,只盼楚青流也能让一步,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谁承想尧舜二婢护主心切,不单伶牙俐齿排揎挖苦了楚青流一番,还说出“小姐已备下极烈性的毒药”这句话来。这在二婢,本是必有之事,猜想小姐虽未说过这话,却必定已经这么做过。说出这话,本是想陷楚青流于不仁不义、对小姐寡恩少情、与禽兽无异的境地,想迫他不再报仇。

  孰料楚青流竟会说出“不娶仇人之女为妻,婚约解除,另行择夫,另寻佳偶”的话,可说是弄巧成拙了。

  此等大事,二婢回来后不能不回报。瞿灵玓知道二女毒药之说原是好意,也不好过于责备,只是命二人必须严守此秘,再不可提起,尤其不能让父亲知道。父亲一再忍让,原不过看在自己的面上,若是听说楚青流既要报仇,又敢辞婚,恼怒之下,说不定会不分青红皂白,不理会楚青流辞婚原是好意,或者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顺口再发一道盟主令,楚青流这条命就算是交待了。

  楚青流辞婚时,现场还另有三人在场,公琦而外,另有一男一女,虽说敌友还难察知,但既能同行,终归是友多于敌。有这三人在,辞婚之事能否瞒过父亲还是未知之数,但总得尽力去瞒,多瞒一刻就好上一刻。

  最稳妥的法门,还是自己能跟楚青流同时在人前现身露面。只要两人同行数日,纵然毁婚之言泄露,也会不攻自破,父亲也就没了借口。

  瞿灵玓打定了主意,一早就去禀报父亲,说要去见楚青流,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报仇。瞿广瀚听了,只是呵呵一笑,说道:“灵儿,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劝么,是该去劝一劝,劝了,咱们就是仁至义尽,你也就死心了。不过今天可不成,今天是个雨天,是喝酒闲散的日子,你陪我一天好了。下着雨还要去见他,咱们是不是太上赶着些了?也不能太惯着他,你说是么?过了明天,不论下不下雨,我都不管你了。”

  父亲能答应,这已是意外之喜,瞿灵玓不敢再争,老老实实陪父亲玩耍了一天。次日一早,为怕惹恼父亲,未敢太早起行,直待陪父亲吃过早饭,才出了淄州城。天雨路滑,不论骑马还是施展轻功都大为不易,是以直到午后,才寻到这小院来。蒙起面孔,是怕路上会遇乱人盟的属众,麻烦费口不说,若是传扬出去,又会生出无聊的闲话来。

  不料就这一日之差,楚青流已然身受重伤。瞿灵玓若能于昨日午饭前赶到,也就不会有这场事。

  她披蓑戴笠,还内衬油布,但冒雨行了百多里路,身上衣衫也已湿透。虽说有内功护体不至于感受风寒,但湿衣在身,终归别扭的很。

  夜洪水道:“瞿姑娘,你一身湿衣,我看着都难受,我师妹房中还有一身干衣,你先去换了再来。你两个高矮肥瘦都差不太多,必能穿得上。”

  瞿灵玓道:“我若不换干衣,是不是就见不到师兄了?”

  夜洪水道:“你爱换不换,我管不着。你就是换了,我也不会让你去见楚青流,你先得听我说点事。你不要想着动手,我的身手,前晚在秋桐窗外你也见识过了,至少不会比你差。你也是行家,看看这个阵势,也该知道这门后有人在疗伤,由我在这里护法。有几句话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楚青流若在房内,必定早已听到自己说话,就该出声答话,既不出声,还真有可能是受了伤,连话都不能说了。瞿灵玓见夜洪水说得句句在理,倒也不好跟他翻脸。谢过他的好意,来到桂红莜房中,挑一身干衣裤换了,重又披蓑戴笠,回到夜洪水身前前,说道:“有话你只管说,却要简洁些。”

  夜洪水道:“我有守门重任,不便将长凳让给你坐,你到那边檐下站着,雨水还小些。”

  瞿灵玓并不多话,依言到檐下站好,说道:“有话还请快说,我找师兄有要紧事。”

  夜洪水似乎极是为难,说道:“瞿姑娘,昨日我外出不在院中,我师妹与楚青流隔着院子,各于一房练功,不知何故,两人竟同受重伤,楚青流更是崩断经脉。这事说起来绝难叫人相信,你信么?”

  瞿灵玓道:“我信。你再往下说。”

  夜洪水道:“我回转后,先救醒师妹,再去救楚青流。可他经脉全都崩坏,内力一入体内便四处游走,我没有法子,只好由我师妹出手医治。”

  瞿灵玓道:“谁出手都是一样,我谢过二位。我师兄受伤重么?”

  楚青流道:“受伤极重,只还有一丝丝活气在。我师妹从半夜起救治至今,也毫无效验。不过你放心,你师兄必定还没死,就在你进院之前,你师兄刚刚大叫过一声,听来似是极痛苦,又似极欢乐。再说,他若死了,我师妹也该出来说给我听了,不会再白白耽误工夫。”

  瞿灵玓道:“你说的是。说完了么?要是说完了,就请放我进去,疗伤的事,我还懂得一二,不会贸然插手,弄坏了事。”

  夜洪水道:“才刚刚说了一点点,要紧的话一句都还没说。瞿姑娘,前日令使女找上门来责怪楚青流,逼他说出毁婚的话,这话,令使女可禀报给你了?”

  瞿灵玓道:“说过了。”

  夜洪水道:“如此说来,姑娘跟楚青流已无婚约,只是师兄师妹的情谊了,是么?”

  瞿灵玓道:“不是。毁婚一事,我不答应。”

  夜洪水道:“姑娘,你若答应毁婚,我就放你进去。要是不答应毁婚,就不能进去。”

  这话委实怪异,瞿灵玓强压怒火,问道:“这是为何,只要你能说出道理来,我就照你说的去做。”

  夜洪水迟疑道:“楚青流伤势怪异,想要疗伤,必得用咱们的春机修合功。”

  瞿灵玓不解道:“这又与定婚毁婚何干?”

  夜洪水狠心说道:“春机修合功原是男女同修的功法,所以,所以,你是明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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