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第三十一章 惊 月 01

  楚青流青流下山走出五七里地,竟被他撞到了一处市井。先到饭铺豪吃一饱,再寻到一家当铺,买了一包旧衣。再到妙乙观去,已然不好再扮成头陀,那把腰刀也就不好再用。想买现成刀剑却是没有,只买了一把当地人砍柴伐木用的木柄弯刀,刃强背壮,若是用足了力,断人一膀一足也并不为难。去了最大的一家客店,要了一间上房,放倒头便睡。

  醒来已是日落日分,楚青流青流将道袍换下,除去獠牙腮托,洗净眉毛面色。那根搜来的大带也不曾围,只带了两大瓶两小瓶红婀白婀,浑身上下再不留一丝一毫头陀的痕迹。忍耐到一更过后,天上半月高挂,楚青流将柴刀用布带系在背后,沿原路重回妙乙观。

  此时东西两院早已掩门,只讲经院一地因住有外客,不便闭门。楚青流无意入院察看,先围绕三处院落快行一周,却看不出何地象是藏经阁,看来藏经阁必然自成院落,须得放大圈子再走一趟。

  他此番以真面目示人,又并不越墙进院,是以全不心虚,更无顾忌。遇到路径便展开身法搜索下去,走出三五里,若不见殿堂楼台便原路返回,再探他路。这藏经阁总不会离主院过远,总会叫他找到。

  走完两条小路,楚青流一所获,便沿着一条小路向正北行去。走出去没有多远,正要转向东北,前方黑影中忽有山歌声传来,楚青流赶紧藏在路边一块大石后,想看这人是观里的道士,还是附近的俗家人。

  这人唱上两句,便动手敲打一样物件,敲够了,又再唱一两句,走得却是极慢,听来虽未大醉,却也喝了不少。

  等了许久,便看到有两人一前一后转出弯道,前一人左手提了一个灯笼,右臂挽了一个篮子。后一人挑了一副担桶,边走边用手里树枝敲打身前身后木桶,兴致上来时,还要用树枝拍打前一人肩头。

  细看之下,两人全都是道装,楚青流记起邱理因所说观里每日要给师父送饭送水的话,知道这二人必定是从藏经阁而来,便想等他们过去,自己再出来走路。

  正在盘算,路对面不远处石头后面飞出一物,稳稳将前行道人手中的灯笼打灭,随即有一道人影从石后穿出,袭向前头那个道士。这人遍体黑衣,面罩黑色轻纱,全然是夜行装扮,看身形,当是个女子。

  前行道人眼前乍然由明转暗,如同瞎子一般,乖乖被黑影点倒,黑影越过前一人,向挑担道士攻去。

  挑担之人伸出手里树枝反刺黑影,却被来人一刀削断,短刀顺势而进。挑担之人叫道:“哪里来的野女子,哪有你这种打法,简直是蛮不讲理。你好歹也要等我先放下担桶,你伤了我不算什么,你可不能弄坏了这付担桶!”听声音,正是那个爱乐成癖的邱理因。

  邱理因手忙脚乱,黑衣女子倒也不能得手。楚青流手里握好石子,准拟邱理因一旦遇险便打出解救,眼下不妨先看这女子是什么来头,身手如何。

  提篮道士倒在当路,猛然哈哈大笑两声,说道:“老邱老邱,我叫你半夜三更的就不要嚎丧了,不要再敲敲打打,你就是不肯听,你看,你弄出事来了吧?哈哈!”似乎很是畅快。

  邱理因道:“上头知道我爱唱,这才给我派了你这个聋子,我不唱,那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口中说话,手里对敌,不多几招竟然扳回劣势,跟黑衣人斗成了个平手。

  楚青流不知黑衣人是何来路,是敌还是友,一时竟不好插手。

  倒地道士道:“你要是少喝点茶,少喝点酒,再少玩点琴,多练点功,也不会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了。到这时候,你后悔了吧?”很是幸灾乐祸。

  邱理因道:“你等我放下担桶来,三招两式点了这丫头的穴道,再命她给我挑这担桶,看你眼馋不眼馋。”

  楚青流很想看邱理因怎样逼黑衣女子给他挑桶,又盼着黑衣女子能打到邱理因,好看清她的来意,竟有点两边为难。

  黑衣女子出招愈快愈急,邱理因竟无法放下肩上挑子。又斗过三五招,黑衣女子看准时机,挥剑割断邱理因身前挑桶的系索,前头木桶飘荡中撞向邱理因怀里,随即落下,正砸在邱理因右脚脚面骨上。趁邱理因手忙脚乱又加上心疼担桶,已将短剑架到邱理因右肩贴颈处。

  邱理因道:“罢了罢了,我这也是时运不好,昨夜是那样,今夜又是这样。我这系索可是水牛皮所造,要值半吊钱哪。”全然不象为买一张古琴可以一掷三千金的豪客。

  黑衣女子点了邱理因穴道,说道:“你听着,我不是坏人,只要你好好回话,我就不会伤你。”

  邱理因道:“你就不会先去问他么?你又不是只擒了我一个人。”

  黑衣女子一笑,说道:“他是个聋子,怎么问话?我只有问你。”提起邱理因身子,让他背对那个提灯道人,说道:“黑更半夜的,他也看不到你张未张过口,说未说过话,你就算抵死不说,也洗脱不了自己,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了的好。”很是促狭。

  邱理因道:“我知道的,全都跟你说,不知道的,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枉然。”仍是昨天晚上那套说辞。

  那女子道:“人都说吴抱奇吴庄主在藏经阁里暂住,是真是假?”

  邱理因道:“真,千真万真,半点都不假,咱们这不是给他送菜送饭,送汤送水才回来么?你是想取他的性命么?那你就快点去,不过凭你这点子本领,就怕不能成事。”

  黑衣女子道:“吴大侠来向文若谣文女侠提亲,这事是个什么结果?你们老观主又怎么说?”既能称吴抱奇为吴大侠,想来此女也该是自己人,楚青流在远处听了,不由放心。

  邱理因道:“姑娘,就算有了什么结果,人家能跟我这老道说么?你想要知道,为什么不去问吴抱奇,不去问文若谣?”

  黑衣女子道:“我这不是好奇么,这才先问问你,这也没什么吧?”邱理因点头道:“这也是,他们这场婚事,也实在闯腾得有点不象个话。”

  黑衣女子道:“你们老观主到哪里去了?做什么去了?观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怎还不见她露面?”

  邱理因茫然道:“老观主做什么去了?”

  黑衣女子怒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邱理因道:“是你问我,可我不知道,我便又问了你。”楚青流听了,差点要笑出声来。

  黑衣女子道:“你刚才说,昨夜是那样,今夜又是这样,这是个什么话?昨夜是怎样?”楚青流凝神静听,想看邱理因怎样回话。

  邱理因道:“昨夜么,昨夜么,”黑衣女子道:“你说。”邱理因道:“昨夜还是我跟这聋子来送饭,我唱着歌,挑着担子,走得好好的,没来由就跌了一脚,昨夜就是这样。”

  黑衣女子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无法查对。日后我定能知道真假,那时我再找你说话。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聋子,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泄了密,好么?”又提高嗓音说道:“我先去杀了聋子,好么?”

  邱理因忙道:“聋子不能杀,不能杀聋子,你杀了聋子,再干活,就没人跟我搭对子了,不能杀。”

  黑衣女子道:“好,你说不杀那就不杀,你说的这点子事,我早都知道了,你也不算是泄了密。就算你们老观主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却也并不就动手解开二人的穴道,显是忌惮二人武功,不肯轻易令二人自由。

  楚青流暗暗替那聋道士松了一口气,他若是平日里假装聋欺哄观里道友,经黑衣女子这一诈,怕很难过关。他若是能听见黑衣女子要杀他,因而开口求救,就会露出真相来。

  只是如何发放这二人,颇有个讲究。若就将这二人放在当路待到天明,观里久等二人不见回来,定要有人出来接应。遇到二人,就算邱理因不说遇袭之事,那个聋道士却必然要说。

  到时捅破关节,观里就会知道有外人来探听消息,还偷袭了观里的道人,这总是不妥。他们定然还要再到藏经阁去跟师父打听,自己还怎么去见师父?就是那黑衣女子自己,她又怎样再去见师父?但要是放他们回去,情势仍是一般,并无多少不同。

  若要将这二人弄到别处藏匿,观里寻不到人,还是要找到藏经阁去。楚青流左思右想,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感觉这女子行事太也鲁莽,很欠思量。

  黑衣女子伸手去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小瓶来,倒了两粒丸药在左手中。收好药瓶,来到聋道士跟前,伸右手两指捏开他牙骨,将丸药顺他喉管扔进肚腹,又点了他地仓穴,再到邱理因跟前,也是如法炮制。喂药完毕,黑衣姑娘转身闲看山野,很是安然。

  过了大约一盏热茶的工夫,她转回身向邱理因道:“我这药丸叫作龙血忠心丹,又叫蛇血放心丸,能叫你们忠心,能叫我放心。药丸已在你们肚腹中化开,并已融入血脉。你们回去后,若能不乱说乱讲被我捉住过,明晚还是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方,我自会给你们解药。那个聋子,自有你去跟他交涉,叫他放明白些,我也没工夫多搭理他。若是走漏了风声,我也不去问是个什么缘故,是怎么走露的,明晚你们可就拿不到解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听明白了么?很好。”出手拍开二人穴道。

  邱理因接好挑桶系索,聋道士捡起篮子破灯离去,山歌也不唱了。走出二三十步远,邱理因猛地放下挑子,来道聋子面前,手脚齐动比划起来,想是在解说这龙血忠心丹的厉害。

  黑衣女子任由二道在路上厮缠,向楚青流藏身之处低声说道:“出来跟我走。”掉头向藏经阁方向行去。

  她先来,楚青流后到,如何藏身如何偷看自然早已叫她看在眼里,楚青流无法退缩,也不必退缩,从石后站出来,远远跟在她身后。

  走出不多远,一离开二道耳目,黑衣女子止住脚步,并不转身,说道:“你是谁,为何要躲在那里偷看?”

  楚青流道:“我叫楚青流,吴庄主就是家师。我跟姑娘是一个来意,并不知姑娘先到一步,只想等二人过去了,就去见师父,并不想多事。我也无意要偷窥你的隐私,全都是碰巧赶上了。”

  黑衣女子道:“你怎就知我跟你是一个来意?你是拜见师父的,我却是来杀人的。”

  楚青流道:“你这话可真?请问咱们望海庄与你有过何种过节?”伸手取下后背柴刀。

  黑衣女子道:“你那个义妹叫梅占雪的,她怎就没跟你一起来?”

提交错误】【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天道图书馆少年陆鸣一言通天元卿凌宇文皓最新章节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斗战狂潮永恒圣王苏子墨最新章节邪冰傲天护花大国士这个魔门混不下去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