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第十 三 章 松林居 03

  包洪荒写完这句话,愣呆呆站在楚青流身边,双眼直盯着密林深处,似乎没了主意,楚青流不知他要做何打算,也是心念飞转。正在思索,包洪荒一拳挥出,敲向他的脑袋,楚青流无力闪避,刚刚想到“我中计了”,人已晕去。

  包洪荒挟起楚青流复又在林中穿行,他力气太大,四肢强健,一步跨出去抵得上常人四五步远近,说是走,不如说是凌空飞窜。但毕竟不谙运气使力的法门,身法也太过糟糕,又兼林间地隙狭窄,不能尽情施展,可谓事倍功半。楚青流昏晕过去,也无法跟他动静相和,直如一个只有七八成满的长口袋,被他挟在肋下,不是头或手臂垂拖,就是两只长脚垂拖。

  包洪荒无奈,只得胳膊用力夹持,并不时左腋右腋来回倒腾,下手不管轻重,只图他自家方便。楚青流脑袋四肢在树干上碰撞擦刮,他也毫不在意,小树长草就更不会顾及了。

  走了一阵,包洪荒不得不慢下脚步,谁知一慢下来反而更糟,索连步子也很难迈开。走出不到一个时辰,包洪荒弄出一身汗水,将楚青流随手往地上一丢,自己也坐下歇息,此时天已经黑了。

  楚青流被他这么一掼,醒转过来,微微睁眼,看见天黑了,心下甚喜,他上次穴道被点还是十二个时辰前的事,往常古逾此时已去柴房在他身上补过指了。他轻吸一口气,缓缓存到丹田小腹,发觉真气微弱,无法上行,但已不再是空荡荡的全无一物,再吸几口气,觉得气机已有了勃勃生意。当下不动声色,闭了眼睛一心调息。

  如此歇了再走,走了又歇,过了一个多时辰,楚青流真气已能畅流全身,再无丝毫窒碍,看来身子并未受损,心下大慰。正要出声让包洪荒将自己放下,就觉身子猛然离地而起,原来包洪荒已带着他向上飞窜。升到两丈来高时,包洪荒拉住壁间一根小松,想接力再上,没想到用力过猛,竟将小松连根拔出,两人带着小树复向地面坠落。

  楚青流伸出右臂,想攀住突出的山岩,减缓两人下坠的势头,就觉着腰间一紧,被包洪荒的胳膊勒得喘不过气来。楚青流知他力大,铁链都能扯断,便不再挣扎。

  两人落地,包洪荒仍紧紧挟着他,楚青流道:“我不跑,也不撞头自杀,你放开我。”包洪荒似乎不信,却还是犹豫着放下了他。

  楚青流抬头瞧看,见当面的山壁几有四丈来高,这个野人腋下挟了人,还想纵跃上去,当真是疯了。他摇摇头道:“上不去的,走别的地方吧。”

  包洪荒也摇摇头,伸出左手一个手指点了几点,指指自己胸口,又点了几点,右手一只手掌不住翻动。楚青流道:“你说此前你一个人翻上去过?你一个或许上得去,但带上我,那是决然翻不上去的,还是走别的路吧。”

  包洪荒猛然大步上前,挥拳又要打下,显是要将他再次击昏,楚青流使个身法躲过,说道:“我说了,我不死,也不跑,我还想让你带我去小龙谷呢,我连路都找不到。咱们走别的路吧。”包洪荒嘴唇连动,愤然道:“没有别的路!”原来他只是不爱说话,并非不能说,现在黑夜之中写字不便,情急之下也就脱口而出,又道:“太远。”

  楚青流也不知太远是多远,抬头看看崖顶,两手做了个鸟儿飞动的手势,便不再理他了。

  包洪荒想了想,伸直右手五指,猛然插向一颗大树,收掌时,已撕下五六尺长一块树皮。如此双掌互用,瞬间便剥光一颗大树,地下也堆了一堆树皮。他拍了一掌白白的树身,蹲下身子,在树皮堆里翻找,边找边扔,似乎全都不合用。将一堆树皮扔完,拍拍手掌,下蹲蓄势,猛然向另一颗高松的树冠跃去,虽说身姿笨拙,却既高又飘。

  他人在空中,依然照样发力,五指入树,再落下时,已撕了长长一根树皮下来。他撕够四条树皮,挑了两条,随手一抖,两根树皮便笔直飞出,如同两根超长的软鞭。瞧他的神情,似乎很是满意。

  包洪荒捡起一根长树皮,对楚青流道:“过来,我背你上去。”见楚青流没动,又道:“你不敢?”此人一旦开口说了话,倒也很是刻薄。

  楚青流道:“你不如先纵上崖去,再垂下树皮,我自己就能上去了,不比背我好得多么?”包洪荒一愣,他不知道楚青流身有武功,想不到两人分开上崖原本也不稀奇,但他只觉得自己没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很是没有面子,怒道:“我说了,我背你上去,你敢不敢?”

  楚青流道:“你不怕,我怎么会怕?”过去伏在他背上,包洪荒用树皮将楚青流身子缠紧在自己后背,只余两手两脚不捆不绑,将树皮在胸前打了个死结。那树皮粗厚近寸,粗糙强韧,在他手中却如霜后的茅草一般,曲折随意。

  他捆好楚青流,将两跟长树皮的一头塞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又向上跃去。这次他将楚青流系在背上,比挟在腋下更易于用力,竟跃了两丈来高,但劲势眼看就要用尽,眼前仍无可以攀援之处,势必还要坠下。

  包洪荒不待劲势用光,右手树皮已经向崖顶甩去,树皮跟崖顶山石相刮擦,生出力量,包洪荒借着这股子力道,身子又上升了二尺多,待右手树皮滑下,左手树皮又已搭上了崖顶。如此两根树皮交互甩打,两人稳稳上升,楚青流的头顶离崖口已只有一尺来远。

  包洪荒哈哈一笑,扔掉两跟树皮,一手抓向崖边,就要翻上崖顶。包洪荒的胸腹刚刚升上去,崖口地上一块隆起黑物猛地活了,一口长剑照着他胸口猛然刺来,似乎要将两人一剑刺个对穿。看其矮胖身形,此人正是千金丹古逾,他显是横身躺在崖口埋伏,专待二人上升之势将尽未尽时猛然出手,以求必然成功。

  包洪荒虽说并非全无打斗技艺,纵然有,也极其幼稚,此时人在半穷酸突然有一柄长剑平胸刺来,他委实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对。慌乱间,对方长剑已刺中他胸口树皮结成的死结,他正要闭目等死,就觉得身子猛地向崖外荡去,原来危机之时楚青流伸右腿用尽力气踹了一脚崖壁。

  楚青流用力甚巧,他一脚蹬出后,右侧身子向崖外转,左侧身子却转向山壁,古逾长剑穿过树皮死结,贴着包洪荒的胸口擦衣刺过,但他持剑的右手也被楚青流牢牢抓住,同时脉门被制,半边身子登时麻木不灵,长剑脱手,已被包洪荒抓在手中,他肥大的身躯也滑出崖外,随二人一同坠下。

  包洪荒伏在厨房外头偷听多时,总不能全无声息,已被古逾这个老滑头发觉。楚青流公琦穴道受制,耳目失了聪灵,古逾耳音却好得很,这片茅屋松林他是住惯了的,若说风声有异他都能听出来也并不为过,何况一个大活人在墙外呆了那么久?

  他却故作不知,临出门还假意说“我去睡了”,显是给外面偷听的人送信,让他先行闪开,免得顶头碰面。自己一回房,便关了门,随手取了楚青流那把剑,从后窗翻出,藏在一旁偷窥。

  待看到包洪荒扯断铁链,他不由得暗自吃惊,只觉这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自己万万不是其对手,也就不敢现身,只是远远跟随,一路追到高崖下。看到包洪荒坚执己见,不肯改走他路,必定要从崖上翻过,他便绕开一段路,从别处崖口翻上来,悄悄埋伏。

  凭他的轻功,这种高崖是决然上不去的,但他另有高招。他年轻时是本是个江洋大盗,专做高来高去的买卖,怀中爬墙的飞抓,问路的飞蝗石子,吹气的皮人儿,等等等等,做贼的家生是一件都不少,是片刻也不离身的,睡觉时都要放在头边上。后来投靠了乱人盟,担负一方的责任,蔺一方这般人都要听他喝使,但他贼性总是难改,诸般物事若不带在身上,心里总要发虚。他便借飞抓之助,爬上崖顶隐伏,出其不意来了这么一下,没想到还是没能得手,反而跟着两人一起坠下。适才包洪荒以树皮扫打崖顶,他因俯伏在崖口边沿,倒也未被打中,更何况以包洪荒的武功见识,就算打中了人身,他手底必也分辨不出。

  危机之中,这个老贼慌而不乱,掏出怀中飞爪向崖顶掷去。飞抓飞出,还未倒崖顶,抓后的细绳已被包洪荒用剑身卷住,随手一拉,便将绳索绞断。古逾长叹一声,唯有认命。

  下面崖下虽说是泥地,并非成片的大块岩石,却也有不少带尖角的碎石,黑夜中难以分辨,若是落到硬石上,难保不受重伤。若是白天,三人还能施展身法,落地时或许能化解一些下落的势道,但眼下楚青流跟包洪荒捆在一起,手里还拉着个胖古逾,毫无办法可想。

  楚青流在下,怀里抱着包洪荒,古逾在最上面,也是死死抱着包洪荒,三人如同一个大怪兽,就这样朝地面落去。楚青流道:“扔掉剑,扔剑!”包洪荒全然不睬,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反手将右臂从楚青流右臂外侧伸出,剑尖直指地面,楚青流想起不久前自己对付蔺一方的法子,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但此举是否有用,能否卸去如此大力,剑身又能否承受得住?包洪荒手里若是拿了一根大棍,凭着他的过人神力,也许能够得手,但凭此一把弱剑,实在是险之又险。

  转瞬间长剑已经入地,万幸没有碰到大块的硬石,否则必然要崩断。包洪荒小臂连同整个剑柄全都深入土中,他随即双腿左臂用力,滚了几滚,已将古逾压在下面。楚青流早将真气鼓荡全身,护住心脉和各处大穴,落地后试试气息,感觉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低头看身上的树皮,已经碎裂成巴掌大小的一堆片片。再看包洪荒,只见他一动不动躺在一旁,人已昏晕过去。古逾似乎也受了一点撞伤,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并伸手往怀中掏摸。

  楚青流落地之前才松开古逾的右腕脉门,古逾半边身子还在麻木之中,也未及运真气护身,又被包洪荒翻在下面压了一下,受伤着实不小,只是还未吐血昏晕而已。

提交错误】【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天道图书馆少年陆鸣一言通天元卿凌宇文皓最新章节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斗战狂潮永恒圣王苏子墨最新章节邪冰傲天护花大国士这个魔门混不下去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