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道法自然(上)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作为商人的马郧来说,上市意味着人生走上了一个巅峰,也意味着公司又要开始新的征程。
然而,走上新的征程之前,他要确定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李家明那混蛋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是中关村里那帮混子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还想干二十年前四通干过的事,那就恕他老马不奉陪。哪怕退出以国民银行为核心的团体,肯定会给阿里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也比日后被清算来得好。
匆匆洗漱完后,马郧忍着宿醉的头痛欲裂,连早餐都没吃便去了找了张领事,而且没有带上他的军师老蔡。被打扰了清梦的张领事也没生气,披着睡衣便出了卧室,向西装革履的警卫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又向急切的马郧作了个请的手势,转身便去了卫生间洗漱。
宽大的卫生间透出低调的奢华,一边斯文慢理地刷着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两鬃白发,思考了一晚的张领事对这种钱堆起来的奢华视若无睹,心里还是在思考着该李家明那些隐晦之语,全然不操心等在客厅里的客人。
那些晦涩的话是言之有理的,细数历次社会变革,既得利益者都不会是推动者,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李家明没有那个动机。然而,李家明那种人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如果真要作出一个准确的判断,张领事认为李家明当周公或王莽都有可能,一切依未来的形势而定。
唉,人是要与胜利者站在一起的,父亲当年选择留下而非跟随他校长,除了给双方留下一个彼此信任的对话渠道外,也有与胜利者站在一方的潜意识。人非圣贤,经历的事多了,看透了人性的张领事早不相信他那位被世人称之为君子的父亲毫无私心杂念。
如果要猜一个结局的话,张领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李家明,原因无它,且不说那家伙历来是算无遗策,最大的优势便是年龄。年龄是块宝啊,看着镜子里斑白的双鬃,用纯棉毛巾擦拭嘴角的张领事突然暗自感慨。
从容地洗漱完,一丝不苟地穿着好,张领事再回到客厅里时已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邀请扰人清梦的马郧共进早餐。
世事说来也奇妙,两人是通过李家明认识的,马郧又通过这位手眼通天的张领事挤进了权贵们的真正圈子,虽然付出的代价不菲,但他认为这是值得的。李家明那混蛋说得在理啊,财富犹如装修豪华的度假村,十年之内便会贬值,而权力象历史建筑,只要没有战乱就会一直杵在那增值。
橡木的餐桌边,各有心事的两人默默地给吐司涂着黄油,最终还是马郧先开口,却引来对方的一声叹息。
“小马,知道你为什么不如李家明吗?”
拿妖人与自己比?马郧丝毫不觉自己被人看低了,反而自嘲道:“我要领着弟兄们冲锋陷阵,不比人家运筹帷幄。”
错,错就错在看破又要说破,幸好这丑人不蠢,觉察到了什么还知道来找自己这样的人,否则事情会闹得很僵。或许也是另一个丑人太会揣摩人性,笃定了这丑人不会行池差错。
看在那些原始股的份上,深谙规则的张领事指点道:“小马,很多事是看破了不能说破的,到了你这个地位要学会糊涂二字。”
“我是怕了啊”,在利益一致的人面前,马郧也不避讳道:“老张,说句不怕你笑话的事,我现在是理解了家明宁愿去学校教书都不回国。”
“理解”,张领事点了点头。
这不是特例而是一种普遍现象,越是有钱、越身居高位的人越害怕。以前的李家明一直想回国任教加入学社,现在恐怕让他回燕园当校长都不敢,否则不会猫在芝大当院长。
吃完手里的吐司,又喝完杯里的牛奶,儒雅的张领事拿起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又想了想才说道:“我昨天在家里那听到一个高论,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什么?”
疑惑地问了一句,马郧不自觉地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
“他说,抛开那些经济利益与意识形态,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其实是文化的竞争。”
什么意思?
疑惑更加疑惑了,马郧虽然在演讲台上金句频出,但那都是助理写的稿子,不要真以为他读过多少书。事实上,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也没那个时间去翻书,有的只是他对事物或人生的一些体会。要论知识渊博,那就是强求他了,也正如他自己说的,在办公室里摆书的人都是装模作样。
“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是正常的,如果他也象李家明那样把所有的事都琢磨透了,也不会跑到自己这来。
“很简单,欧美的文化核心是丛林法则,所以极具侵略性,因此他们能开创大航海时代,也能爆发一战、二战。我们的文化核心是中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真正得想改变现状。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改革是被形势所逼,而非我们的主动选择。”
马郧的眉头皱了一下,李家明当初在乌镇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混蛋的原话是整个东亚的文化核心是道,自然法则为“天道”,“人道”即社会和人的价值标准。“天道”不争、不言、不骄,“人道”自私、偏狭、不公,要克服“人道”就要效法“天道”。
但马郧听明白了张领事的意思,一切如他所猜想,但李家明不会去搅动风云,一切都会顺势而为,也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
张领事笑了起来,调侃道:“有进步,该直接的时候直接,不该直接的时候拐个弯,给彼此一个回旋的余地。”
“呵呵”,马郧也笑了起来,感慨道:“唉,这就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不知道,张领事没有到达过李家明那种高度,只能是依常理去揣测,叹息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