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前排又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我去,这特么是个小仙女啊。”

  “那双腿够我玩几年了。”

  “大哥,这一看就是个乖乖女好学生,你舍得下手吗?”

  “乖学生,啧,有意思,就没有我程宇搞不到的女人——”

  右肩被人拍了下,打断程宇的污言秽语,一看是私高那个扛把子。

  “哟,哥。”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因为肩膀被人捏碎了般疼痛。

  陆北炀松开,脸上的笑云淡风轻,好看的眼里却冰冷彻骨:“去那边聊聊。”

  琴声逐渐进入尾声,姜念努力不去看台下,可控制不住记忆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钢琴、奖杯、车祸、病房……还有妈妈那张苍白美丽的脸。

  如果她没有参加那个比赛,如果她从来不会弹钢琴,那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浓浓的无助感包裹着全身,自责、愧疚铺天盖地涌来。

  她瞥了眼台下的目光,她真是讨厌极了这种成为所有人视线焦点的感觉。

  她缓缓垂下头,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法式刘海,在清澈的瞳眸下落下一层阴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翳。

  姜念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四肢骸骨冰冷麻木,她十指僵硬,忽略掉那几个弹错的音,咬着牙弹完最后的部分。

  总算结束,一滴湿润,洇染了雪色的裙摆。

  ……

  姜念感到一阵恶心,在洗手间吐了好久,眼泪像决堤的湖水,怎么也止不住,她把冷水浇在脸上,平复了许久,才走出洗手间。

  害怕碰见别人,她特意去的文化馆最里面的洗手间。

  这里人少安静,灯光也很暗。

  姜念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金属擦响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

  身形高大清瘦的男生靠在墙头,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点火星若隐若现,他薄唇吐出烟雾,这幅样子颓丧又慵懒,像是人间堕落的神明。

  “陆北炀?”

  姜念认出他,注意到他脸上不知为何添的几道红色的伤痕,衬得他肤色更显冷白,隐隐的肃冷倨傲。

  “你怎么受伤了?”

  男生薄唇微抿着,盯着她看,沉默着。

  像是暗夜蛰伏的凶兽,盯着猎物。

  姜念一步步走近,小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从小包包里拿出手帕,见他不为所动,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她,深邃的瞳孔里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踮起脚,轻擦他嘴边的血渍。

  陆北炀看到小姑娘眼尾的绯红,心里一紧,眸子微眯:“哭过?”

  姜念嗯了声,眸光闪动了下,轻声说:“……有点感冒,在洗手间吐了会儿。”

  男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想说便没再多问。

  小姑娘动作轻柔,他像只乖顺的犬科动物,垂下脑袋,配合她的身高,眼前这一幕和记忆深处的场景渐渐重合——

  那是个夏天,那天的风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陆北炀读初二,在市文化馆三楼参加少年组空手道比赛,他赢得金牌,银牌是同年级的另一个人,他嫉妒在心,言语挑衅。青春期的男孩都争强好胜,陆北炀接受了他的挑战。

  路过二楼的时候,那里也在举行少年组钢琴比赛。

  女孩穿着纯洁无瑕的公主裙,在舞台上绚烂夺目。

  如果说这匆匆的一眼,让男孩惦记了好多年,那么再次的相遇,注定了他余生都将沦陷。

  对方约了他在小巷子里见,男孩没想到他出尔反尔,还叫了一帮兄弟堵他。

  寡不敌众,男孩终究败下阵来,在被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巷尾传来一阵稚嫩清脆的声音:“别打了!”

  见有人来,那群小混混仓促逃离。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妈妈,女人递给她创口贴和一张白净的手绢,温柔点头。

  小女孩提起公主裙,像一只小蝴蝶奔跑过来。

  那时候他还没有长开,和小女孩差不多高,稚嫩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淤青和伤痕,他蜷缩在墙角,不太愿意给她看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你别害怕,坏人都被我们赶跑了。”

  小女孩的声音温柔悦耳,安抚又治愈,男孩缓缓抬起头,看到她不怕脏地蹲在面前,把ok绷贴在他的膝盖上。

  她卷翘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金色的阳光在上面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这是一双纯澈又漂亮的杏眼,他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眼睛。

  视线往下,小女孩纤细的腰侧贴着的选手牌还没取——七号姜念。

  “姜念……”

  男孩不自觉喃喃念出来,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印入骨髓。

  女人牵着那个女孩的手,渐渐走远。

  更多细节他已记不清,只知道那群小混混后来被强制退学。

  后来文化馆只要举行钢琴比赛,他都会去看,只是再也没遇见过她。

  直到那个早晨,少女把他扑倒,像神明馈赠的礼物一样再次降临,他几乎一眼就认出她的脸。

  三年了,巷子里那个单薄弱小的男孩已经成长为笑着就可以玩弄敌人的大魔王。

  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善良,一样不怕他。

  她干净纯澈的像夏夜绽放的栀子,像不容亵渎的神女。

  所以他把那些恶心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陆北炀想到那些人肮脏的嘴脸,暴戾的血性就涌上头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面前的人谁都不可以碰,谁都不可以亵渎。

  他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忽然扣住少女的手腕,把她摁在墙上。

  一米八的男生身姿欣长清瘦,却格外有侵略性,姜念睫毛颤了下,像只受惊的小鹿似地喊了声:“陆北炀?”

  他喑哑着嗓音:“想把你藏起来……”

  这样就不会有别的人,肆无忌惮地觊觎。

  姜念瞳孔微缩,甚至忘了抗拒的反应。

  记忆里那日天朗气清,风也温和,教学楼走廊阳台有学生打成一片。

  那时小姑娘发现梁国文逐渐走近,她挡在陆北炀面前,嗓音急切,“快把东西藏起来。”

  播放器里汪主任的通知盖住了所有声音,她看到他深邃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唇形描摹着几个字:想把你藏起来……

  原来,他说的是这几个字。

  男生的下巴忽然抵在她的肩窝,擒着她腕的手臂忽然脱力般垂落在两侧,是脆弱又完全信赖的姿势。

  “陆北炀,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没有反应。

  要不是耳畔边能清晰可闻男生缓慢平和的呼吸声。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晕倒了。

  “要不要帮你叫人?”

  姜念下意识去摸手机,想却听到男生低哑的声调:“别说话。”

  她身上还穿着刚刚比赛穿的礼服,露出的小巧精致的锁骨,她感受他凸起的喉结轻轻贴在那儿。

  世界好像静滞,只能听到各自心脏的跳动。

  她能感觉得到他现在很累,只能依靠着她,才能勉强站住。

  小姑娘抿了抿唇,让他靠着。

  水滴声安静可闻,瓷白的墙上打上两道彼此依偎的身影。

  像是命中注定纠缠的宿命。

  -

  三天后,姜念收到了那笔奖金,因为比赛后面的失误,她和金奖擦肩而过,得了银奖。

  放学后,她请阮小萱去外面小吃街吃了份鸡公煲。

  回来时,路过校园篮球场。

  老远就看到铁丝栅栏上围着的女生。

  姜念循着视线看过去,篮球场分为几个区域,只有那儿围了不少人,其中穿着黑色球服的少年如此耀眼出众,很难不被一眼认出。

  陆北炀运着球避开补防,三步往前起跳,转动手腕向内拨球,漂亮的反手上篮!

  他动作流畅又迅速,轻描淡写似的。

  脸上的伤淡了许多,脖颈那儿伤得最明显,还贴着创口贴。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气,相反,男性荷尔蒙爆棚。

  吹来的风掀起他的衣摆,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腹肌,少年虽然清瘦却不乏力量。

  每个瞬间落入女孩子们眼里,就成了偶像剧里面带了滤镜的慢动作。

  啊啊啊声连绵不断。

  不少人拿着手机录像、拍照。因为清宁私高不强制留校,所以很多人都是走读,学校在手机这方面管的不算严,但被汪主任遇到,还是照抓不误的。

  所以她们心惊胆颤地拍照,光明正大又狗狗祟祟。

  姜念轻抿了下唇,现在的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哪还有昨夜的半分脆弱。

  要不是手机上收到了六千元入账的短信,她恐怕会怀疑那是一场梦。

  这边篮球场,赵浪拍了拍某人肩膀,打趣道:“别看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看她呢?”

  陆北炀瞥了他一眼,长臂一伸把球捞了过来,稳步一跳,精准扣篮。

  周围一阵女生尖叫。

  赵浪咬牙切齿,不知道为什么柠檬围绕着他。

  他捡起一瓶矿泉水,扔给陆北炀,“对了陆爷,听说那小子家里有点势力,这几天是不是过分安静了,我这眼皮一直跳。”

  就文化馆钢琴比赛那天,程宇那小子不知道触到陆爷什么霉头,陆爷把人揪到里面一顿揍。

  赵浪和慕容浩都惊呆了,他们知道陆爷揍人狠,却没想到这次这么狠,以至于根本插不上手。

  陆北炀仰脖喝了口水,下颚线明晰,懒懒掀着眉眼,透着股桀骜,他轻哂:“怎么,怕了,出了事儿你陆爷担着。”

  一听这话,赵浪不爽了,“什么叫怕了,你浪哥词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是,浪哥。”陆北炀扬臂,漂亮的三分球。

  他似乎心情不错,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嗓音带着磁性。

  像个妖孽。

  赵浪一阵鸡皮疙瘩,“陆爷,你以后还是别叫我哥了。”

  “……”

  “就……怪恶心的。”

  “赵浪伟。”男生僵着嘴角叫了声。

  这名字是赵浪以前的名字,后来他妈觉得太土了,就去掉了伟,就只有陆北炀时不时拎出来喊一句。

  “……”

  “有病建议去治。”

  赵浪赶紧认怂。

  这时,一个瘦高高的男生满头大汗跑过来,他是陆北炀他们班的班长。

  “陆同学,校长办公室有人找。”

  陆北炀嗯了声,没多问,把球扔给慕容浩,跟着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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